第八章 孟关(第2/5页)

晓高地之战中,可以看到孟关之战外围战斗的惨烈。这一战,双方都打出了以死相拼的气势。

2009年8月,在北京遇到《松山1944战地笔记》的作者余戈,他给我展示了一条日军当时使用的“千人针”。千人针是日军官兵的随身之物和精神寄托。

这条护身符类的东西十分精致,上面有一千名日本女子用丝线绣出的一头老虎。余戈的这份千人针是中国军队的战利品,上面一些黑色的斑点,应该是血迹。

血点细小,倒未必是战场的痕迹。

第18师团出征的时候,日本街头到处是该师团官兵的亲属,拿着各式各样的千人针,请求过路的女子缝上一针,直到凑齐一千个人的祝福为止。据说日军出征前夕,有的日本妇女,出门一趟会把手指磨破,以至于一些“千人针”上血迹斑斑。

流血的不只是日本的女性。

美国飞虎队飞行员斯科特上校回忆,常德会战中,中国陆军第57师弹尽粮绝仍冒死奋战,坚守常德孤城。守将余程万将军在电报中痛求空军空投弹药。由于常德守军被围阵地已经十分狭小,用降落伞空投多半会落在日军阵地上,中国空军名将高又新想出了编织纺锤形的竹篓,内装弹药进行精确空投的办法。有弹性的竹篓使弹药不会在落地时损坏,而竹篓不会随风飘移,依靠中美飞行员优异的飞行技术,又可以准确地投掷在守军的防卫点上。

在衡阳机场指挥空投的斯科特上校看到一幕令他难以忘怀的景象——每当一架飞机落地,中国地勤人员就会“发疯一样”地推着装满了子弹的竹篓迎上去,用最快的速度为飞机完成加油和挂装,于是飞机又飞向常德。斯科特注意到这些竹篓上凝结着斑斑的血迹,令他十分惊异。

为前线编织竹篓的是当地女子中学的学生们,锋利的竹片把她们柔嫩的双手割得鲜血淋漓,而她们依然彻夜不停地编织着下一个竹篓,以至于每一架飞机降落的时候,新的满载着弹药的竹篓都已经在等待着他们送到前线。

斯科特看到的,就是这些中国女孩子们在竹篓上留下的血迹。

飞行员们回忆,弹药投下后常德守军把帽子抛上半空,欢声雷动。这一战,史称“八千虎贲死守常德”。

虎,是中日文化共同的符号,代表着勇猛和坚毅。而日军千人针上的猛虎图案还有一个含义——“虎行千里必还家”。日军的亲属们期待他们的亲人能够平安度过战场,回到家中。

对于在缅甸的第18师团大部分官兵来说,这只是个不能实现的目标,他们中间的大多数,都被送进了靖国神社。

根据日军记载,在缅甸战场和中国军队战斗最为激烈的两个主力师团——第18师团和第56师团,都遭到了堪称灭顶的损失。包括补充兵员,第18师团投入战斗的日军共计31444人,战死20394人;第56师团参战兵员两万余人,战死17000人。这个数字还没有包括第33军总部,第2师团、第49师团、第53师团、独混第24旅团各部,他们也都曾和中国远征军展开过激烈的战斗。

日军18师团第15军军部人员合影。前排左起依次为第33师团师团长柳田元三中将,第18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中将、司令官牟田口廉也中将,第56师团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第31师团师团长佐滕幸德中将。

从这个角度上说,中国远征军可谓靖国神社的超级供货商。

不过,孟关确实堪称虎穴,第18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的指挥部,就设在这个缅甸小镇上,意图在这里死死挡住中国军队回家的脚步。

在整个胡康谷地,日军共设有四处堪称虎穴的要塞,自西向东,分别是孟关、瓦鲁班、加迈和孟拱。胡康,缅语中是死亡和魔鬼居住的地方之意。所谓胡康谷地,实际包括两大部分,即西段的胡康河谷与东段的孟拱河谷,是野人山中唯一有可能修出一条公路的地域。西段的胡康河谷中,位于西部的孟关是18师团重点设防阵地,位于其东方丛林中的瓦鲁班则是孟关守敌的后方支持基地。

如果说拉加苏和新平洋的战斗,属于和第18师团这头老虎伸出的爪牙碰了一碰,现在攻打孟关就算是真正钻进了老虎洞。中国军队攻占每一个阵地几乎都要经过反复的争夺。

日军如此顽强,自有其道理。

尽管在于邦吃了苦头,但是日军更多地把失利归结于参谋出身的田中新一将军犯了错误,他把补给线拉得太长,以至于前线日军无法充分发挥战斗力。日军攻占缅甸之后,英军也曾经在南方阿吉普方面发动过两次反攻,都被日军击退,但这次中国远征军的反攻显然与之不同。驻印远征军的攻击声势浩大而且装备精良,第18师团节节败退,前线部队要求重新估算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与此同时,根据日军情报,驻扎在云南的中国新军正在加紧训练,似有从滇西方面发动对缅北日军进行夹击的企图。中国军队的目的显然是打通中印公路,而打通中印公路后会有多少个师的中国军队得到重新武装,是日军不愿意计算的,那肯定是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