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第5/6页)

“听着,”我说,“你想躺下吗?”我朝着床点了下头。她本能地往后缩,我忙解释道:“不做什么。只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看着她,心想她一定会拒绝。我能从气氛中察觉到。

“听着。”我已然词穷。房间显得越发逼仄,仿佛从四面压过来,像肾上腺激素飙升时的感觉。

“听着,”我重复道,“我需要这么做。”

我说话时躲开她的眼睛,手仍然放在她的腿上。我不知道如果她拒绝我该怎么办。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我长出了一口气。她走到床边,犹豫了片刻,然后背对我躺下。她默许了。

要命的是,忽然间我竟没了心情。我的意思是,和这个让我央求她的女孩一起躺下?我是个伊战老兵。她算什么?

我呆坐了一会儿,但在这个房间里除了躺下也无事可做。

我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从后面靠近她的身体,下身贴着她的臀部,右臂搂住她的腰。一股暖流从她流向我。和见面时一样,她最初有些紧张,随后逐渐松弛下来。似乎我不必再强行抓着她,我们更像是有默契地贴合。我也放松下来,似乎全身上下的棱角都消融在她身体的暖意中。她的臀部,她的双腿,她的头发,她的脖子。她的发梢透出柠檬香味,后颈散着淡淡的汗味。我想在那里吻下去,我期待她皮肤的咸味。

有时处理完尸体,我会揪起自己身上的一块皮肉,再拽一下看着它拉伸。我会想,这就是我,不过如此。但也不是总那么糟。

我们就这样躺了大约五分钟。我一言不发,只是把头埋在她的发丛中,呼吸。猫跳到床上,先是围着我们转,然后在她头旁边趴下,注视着我们。瑞秋开始用平静的声音讲述它的故事——养了多久,最初从哪儿来,它的趣事。因为讲的是开心事,她滔滔不绝,我很开心能听到她这么自然地说话。我聆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她的呼吸。等到她再没故事可讲,我们继续躺着。我想,我们还能这样待多久?

和她贴得那么紧,我担心自己会勃起。我想吻她。屋子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但我知道她不需要我。在我和她的世界里,我微不足道。我感觉自己灵魂出窍,浮在上空俯视我们,看着我身体里燃烧的渴望。如果我钻回自己的躯壳,我会开始乞求。

我翻过身,面朝天花板。猫也站起身,走到床头板前蹭起来。瑞秋翻身对着我。

“我得走了。”我说,尽管我并没有其他安排,也无处可去。

她问:“你回来待多久?”

“不太久,”我说,“就是见见家里人。”

我隐隐想说些会刺痛她的话,比如告诉她拉斯维加斯的那个女人。但我只是说:“见到你真好。”

她说:“是的,真好。”

我坐起来,脚搭在床边,背对着她。我等待着,希望她再说些什么。猫跳下床,走到食盆边嗅了嗅,然后转身离开。

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我走上台阶,穿过后院,竭力不去想任何事。但我的努力只是徒劳,于是我使劲回忆那个拉斯维加斯女人的名字,仿佛那名字能像咒语一般保护我。

那个三十八岁的女人显得极不情愿。但我差不多能肯定我对她做的事不算强奸。她没有抱怨,从没说过“不”,也没有反抗。她一个字也没说。开始几分钟后,她甚至配合着我机械地摆动起臀部。那晚她烂醉如泥,很难看出她到底想怎么做,但如果她真的不情愿,一定会说点什么来阻止我。

多数海军陆战队员在周五晚上找女伴过夜时不会在乎她醉得多厉害,也不在乎她是因为真心喜欢你,或是不讨厌你,或只是害怕你。至少我认识的人都是如此。大学兄弟会的那帮家伙多半也不在乎。从瑞秋家回来的路上,这件事开始困扰我。

回到家我一直沉默,晚上和高中朋友喝酒时也一言不发。他们和我关系一般。我在高中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我的全部时间都给了瑞秋。但和他们喝杯啤酒还是蛮不错的。

整个晚上不断有高中同学走进酒吧,几乎成了一场同学聚会。我不住地想瑞秋是否也会出现,但她当然不会。我喝得有点高,忍不住想讲故事。

喝酒的人里有个大我几岁的家伙,他有一个表亲死在了伊拉克。我的第一反应是或许我处理了他的尸体。不过他在我去之前就死了。

那家伙是机械师,看上去像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他没有谈论杀死叛军的事,也没对我在伊拉克服役表现出过分的敬意,只是说:“一定很艰苦吧。”仅此而已。我已记不起他的名字,但当时几杯酒下肚,我把本想讲给瑞秋的故事告诉了他。

故事是关于我们见过的最糟的烧伤。没有必要从尸体烧焦或是残缺的程度来判断,它无疑是最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