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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六佬从张树愧眼里看见了多种复杂的表情。张树愧本不想跟姚炳才撞面,但既然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他也回避不了,只好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姚炳才,你相信报应吗?”

姚炳才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突然狂笑道:“我当然相信报应,你儿子打伤了我儿子,然后被投进大牢,这就叫报应。”

张树愧摇了摇头,叹息道:“人有旦夕祸福,善恶并存一身,有句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日未到。”

“那我等着。”姚炳才说完这话,目光突然落到张六佬身上,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大摇大摆而去。

张树愧颓然地坐了下去,看上去非常难受。

“没必要跟他那种人生气。”张六佬劝道。张树愧无奈地说:“大清早的遇上这种人,我能不气吗?”

张六佬想起姚炳才看他的眼神,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这是他们到达鹤峰的第三天晚上,当夜幕沉沉时,大街上变得无比冷清。姚家的宅子静卧在夜色中,门口的两具石头狮子隐约可见,高高的城墙把宅子包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半夜时分,突然几个黑影悄然翻越围墙,像夜猫一样跳落到院墙里,然后蹑手蹑脚地摸到其中一扇还亮着灯的屋子前。为首者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正要推门而入,门却突然从里面开了,众人立即散开,藏在了大门两边,待里面的人一出来就冲上去架住了他的双臂,捂住嘴,重新推回到屋里。

男子挣扎了几下,看到这些蒙面人手中的枪时被吓得张大了嘴,却没敢吱声。

“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儿。”为首者冷冷地喝道。男子跪在地上直哆嗦,求饶道:“好汉饶命,饶命啊,只要不杀我,我什么都说。”

“哼,少废话,我问你,姚炳才的卧房是哪间?”

“是、是……”

“起来,带爷过去,最好不要耍花样,要不然老子在你头上开个洞。”蒙面人威胁道。男子忙不迭地起身,被押解着出了门,然后沿着走廊左拐右拐,终于来到最里面的一扇大门前。

“是这儿吗?”蒙面人又问。男子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殊不知却被打晕后扔在了地上。

姚炳才听见房门被撞开,先是受到惊吓,之后猛然清醒过来。但当他看到站在面前蒙着面的数名黑衣人时,双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恐。躺在他身边的姨太太腾地坐了起来,可还没出声就被吓得捂住了嘴。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姚炳才摸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问。为首者晃悠着手中的枪,带着戏谑的口吻,冷冷地说:“姚老爷是吧,实在不好意思,大半夜前来打扰,搅扰了您老的美梦。”

姚炳才以为遇到了土匪,咽了口唾沫,道:“不知几位是哪条道上的好汉,姚某不曾得罪各位呀。”

“嘿嘿,姚老爷这话可说错了,老实交代,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啊?”为首者问。姚炳才连连摇头道:“没,真没,我可是本分人。”

“本分人?”为首者干笑了两声,拿枪对着姚炳才的脑袋。姚炳才的姨太太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往后缩了缩,蜷缩在床角不敢动弹。

姚炳才瑟瑟发抖,哭丧着脸说:“请好汉明示,要是姚某得罪了几位,姚某在这儿赔不是了。”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不妨告诉你,爷几位是革命党。”

“革命党?”姚炳才一听到这话,吓得差点没尿裤子。他是知道革命党的,并且听说革命党是专革有钱人的命,顿时起身跪倒在地,鸡啄米似的磕头求饶。

为首者暗笑起来,又冷冷地呵斥道:“别磕头了,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行、行,我都听好汉的。”

“好,那我问你,你认得张树愧吗?”

姚炳才又是一愣,但随即涎着脸说:“认得,认得。”

“认得就好,跟你直说了吧,张老板的儿子是我朋友,听说你靠着知事撑腰,要让他坐大牢?”

“这……”

“这什么这,别磨蹭,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蒙面人死盯着他的眼睛,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了吧。”

姚炳才不敢装傻,忙说:“明白,明白了,我明儿一早就去求知事放人。”

“算你识相。不过还有一点要提醒你,今晚见着我们的事儿谁也不许说,以后也不许再找张家的麻烦,否则爷爷随时来取你的狗命。”

姚炳才趴在地上连声喊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找张家的麻烦了,再也不敢啦。”当他再抬头时,几名黑衣人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几名黑衣人离开姚家大院后,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为首者赫然便是陈十三。他得意地说:“经过今晚这一闹,姓姚的恐怕吓得要死,以后再也不敢乱来了。”众人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