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8页)

郑心清改变了对次郎的看法,先是同情,后是敬慕,但绝不是感情上的变化,她的敬慕,是觉得次郎的画很好看,用中国话来形容次郎,那就是个才子。有了这种感觉,她对次郎的态度有所改变,饭桌上多看次郎几眼不说,还主动地与次郎说话,虽说她说十句,换不来次郎一句,她也不在意。有时,她还把在学校学来的笑话,说给加藤子,不,其实是说给次郎听的,当她费力地,结结巴巴说完了,加藤子夸张地拍着手,哈哈大笑,再看次郎,仿佛耳朵塞住了,脸上没一点表情。郑心清泄气了,她认为艺术已把次郎变成一个没有知觉,冷得不能再冷的人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郑心清觉得次郎还是个有情感和活生生的一个人……

郑心清所在学校,是个女子校,班里的同学,知道她来自于满洲,都挺冷淡的,有的人,在知道她的家族与清朝皇室有点关系后,开始接近她,也稍显热情,这一切郑心清并不在意,在她内心中,她对日本人没明确的认识,更不知道日本人骨子里瞧不起满洲人,因为,她在国内时,见到酒进完造及日本人,对她的阿玛,都是很尊重,甚至是巴结。她也常听阿玛说过,在大清,她就是格格,所以,她认为自己出身是高贵的。

一天放学后,刚出校门不远,几个穿着学生装外校的男孩子出现在前面,不远处是两个同班的女同学。

郑心清没在意,也没正视几个男孩子,见他们挡住了路,她想绕过去,胳膊被拉住了,她一怔,再看同班的女同学,吃吃地笑着,她意识到,这些男孩子是她们找来的,她遇到麻烦了。

一个脸上满是雀斑的男孩子问:“听你是从满洲来的,是吗?”

郑心清点点头,这不需要隐瞒。

雀斑又问:“你为什么来我们日本?”

郑心清感到好笑,心想:你们日本那么多的人,在我们吉林市到处乱窜,我来日本有什么啊?她不想跟这些人啰嗦,冷着脸说:

“我不认识你们,请把路让开。”

雀斑:“你们东亚都是劣等的民族,包括满洲人,你应当从日本国滚回去!”

郑心清身上流着阿玛所说的旗人血,性格自然有着刚烈的一面,她用还不太流利的日语回击着:

“我可以回去,但你们很多日本人,在我们满洲,他们是不是也应当滚回来啊?”

几个男孩子都愣住了,好一会儿,又一个高个儿男孩子,走上前,仔细地看着郑心清。

郑心清毫不畏惧地扬着头,盯视着。

高个儿笑了,笑得挺淫:“我听说满洲的女人,长得很丑陋,可这个姑娘……你们说她的相貌如何呀?”

男孩子都哄笑起来,不远处的两个女同学,也嘻笑着,还故作娇态地掩住嘴。

郑心清自小在家,享受的是格格待遇,那受过这般污辱,她涨红脸,不想与这些人再纠缠,尽快离开,但已被这几人围在中间。

雀斑可能因为脸上长着雀斑,平时不受女孩子青睐,想在此时,显示下所谓的男人气概,找个心理平衡,猥琐地把郑心清抱住,还把雀斑脸凑上来,欲啃郑心清的脸蛋。

郑心清挣扎着,用中国与日本混杂的话,叫骂着。无济于事,另外的男孩,受到雀斑的鼓舞,也拥上前,趁机在郑心清身上乱抓乱摸。旁观那两个女同学,变态地笑着,还不时地尖叫着。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子发疯似的冲进来,挥动着画板夹,左劈右打,在几个男孩子后退后,他把已是满脸屈辱和泪水的郑心清护在身后。

郑心清哭着喊了声:“次郎哥……”

原来是次郎恰巧路过,危急时刻,奋不顾身地冲上来。

日本学校,早已被军国主义的气氛所笼罩着,学生都把好勇斗狠,当作一种勇敢的表现,一旦遇到对手,若不决个高下,绝不罢休。

次郎怒斥着:“你们几个男同学,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们不感到羞耻吗?”

雀斑:“我认得你,你叫酒井次郎,你知道她是一个满洲人吗?”

次郎:“我不管她是不是满洲人,首先她是我的妹妹……”

郑心清听到这话,眼泪更止不住了。

雀斑:“这么说,她是你父亲在满洲生的野种?怪不得你这么护着她,哈哈……”

次郎怒骂:“混蛋,你敢污辱我的父亲,我不会饶过你的。”

雀斑脱掉衣服,上前,指了指次郎,又指下自身,欲与次郎一对一的格斗。

次郎也是年轻气盛,放下画板。郑心清拉拽着,想把次郎扯走,次郎拨开郑心清的手,走上前,弯下腰,与高个儿对视着,做出柔道的姿势。

几个男孩子还有女同学,都为这场即将开始的决斗,欢呼跳跃起来,只有郑心清的心揪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