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6页)

“我不是有意这样,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了不起衰竭地说。

一瞬间,三毛狂怒起来,他浑身哆噱,想骂他、打他、惩罚他,甚至扼死他,他让他费了那么多周折,吃了双倍的苦……但他却紧紧搂住了他,生怕再次失去他。两人同时哭了,男人间的温情居然需要这么多痛苦来铺垫啊!……

三毛背起他,顺来路走去。就会找到部队的!他多想把昨晚的奇遇告诉了不起,让他高兴!

……糟了!脚下的泥沼怎么在往下沉?!地面上是浅浅的水,没不过脚踝,但水是黑的;浓稠的,一脚踩下去便泛起发臭的气泡。见鬼,难道又迷了路?来时并没经过这片沼泽!

他拚命地往前鞺,而腿却象开玩笑一样原地踏步,他急出一身汗。

沼泽,魔鬼的陷井,地狱的入口……不能停下,否则等于死。沼泽会吞没他们,消化他们。不知挣扎了多久,三毛眼前一阵阵发黑,汗和雨混合着。终于,他摔下去了。背上的了不起一声不出。出发前他用两根腰带接起来,把他拴在背上,这会儿两个人真成了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谁都别想动弹了。

三毛喘息了一会儿,摸了摸了不起无力耷拉着的手,手是冰凉的,似乎连鼻息也没有了。三毛大吃一惊,慌忙用力掐着这双手……

还是没有声响。休克了?睡着了?还是……

三毛手脚并用,而越挣扎却越使他往下陷,下巴已浸入瘟疫般可怕的泥浆。他奋力仰起脸,看着周围一每一棵树都无动于衷地立在那里。不会有一双胳膊把他们从无可挽救的陷落中拉出来。

不,不能这样听凭它吃了我们!我还没死,还有希望。他使劲地扒着,但还是不行,似乎这只增加下陷的迷度。死已临近,他并不害怕……他唯一的希望是万一有人来到这里,了不起尚未被泥沼吞没……

突然,从矮树丛里走出一个人来。三毛看见那人有一张黑黑的脸膛,高大的体态——这形象他太熟悉了。他总是在他需要帮助时出现。但他怀疑这是意识消逝前的幻觉——

“站住!啊哈,了不起!你这小子……”

他们惊异地回过头,见杨燹背着手已矗到他们背后。

廖崎伸出手,杨燹却依然将手背在身后:“你不给我票,我不跟你握手。”他脸上现出顽皮的神情,“不过老实说,你混得不错!指挥大有长进!”

廖崎松了口气:“我准备下一场弄票给你的……”

“得了吧,你小子还记那两拳之仇!不过没票我也照样进去了。”

季晓舟问:“你怎么进去的?”

“世界上有难倒我的事吗?我可等不到什么下一场。先睹为快!祝贺你——了不起的家伙!”这次是杨燹郑重地伸出手。

乔怡见杨燹来,赶紧闪到萍萍身后,不知怎么,她越来越怕见他了。

杨燹提议集体散步,尽尽重聚之兴。大家欣然同意。

“小嫚的父亲从北京来了。不然今晚她要和我一块来看你的表演。”

“听说你和黄小嫚……”廖崎偷窥一眼乔怡。

“过几天,结婚的时候我不打算请你们,今晚我请客。”杨燹转身对大伙说。他退着走路,同样敏捷,“我怕她太高兴又要受刺激。诸位没意见吧?”

乔怡木木的,手被萍萍使劲捏了一下。这一群“大兵”拥着一个“西装革履”走在马路上。杨燹象个疯子,不时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两声低吼:“噢——!噢——!”这种兴奋的原始的发泄方式,是他在深山老林里伐木学会的,屡屡使过路者止步瞠目。

前面一家个体户的夜宵店还开着门,从那浅绿色的灯光里传来灰蒙蒙的歌声。

天上的星星为何象人群一样拥挤?

地上的人们为何又象星星一样疏远……

这歌声是从海峡对岸泊来的,风靡一时。那夜宵店看来挺红火,门口不时有人进出;门面上端亮着霓虹灯,招摇得半条马路都跟着忽红忽绿。

“喂,那儿有啤酒!”杨燹叫道。

“噢——!”大伙也学会了这种低吼。这家伙身上无论好恶的习惯,仿佛都有无可抵御的号召力。

“跟我上!同志们——”

“噢——!”

一辆急驶而来的汽车把踌躇的乔怡隔在马路另一边。汽车一辆接一辆,是军车。

乔怡考虑是否单独行动。

车队间隙中,她发现杨燹在马路对面定定地望着她。军车象长龙阵,蒙着森严的篷布。

他过不来,她也过不去。两人似乎相隔很远。

荞子用树棒掘了一口灶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那些湿草败叶燃起来。采娃和小耗子用小刀削去地瓜的皮,可惜容器太小,一茶缸煮地瓜还不够一个人吃。

“你……你哭了?”采娃推推埋着头的荞子,“干吗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