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第5/8页)

乔怡为黄小嫚捏了一把汗,如果她真干了这种蠢事,以后的日子可混不下去了。她留神了一下黄小嫚的脸,这脸上居然毫无表情,说她是坦然或是稳得住都行。

萍萍是个“二踢脚”,有人点火她就响。她端着盆从黄小嫚床边经过时怪声怪气道:“吔!跟真的一样,装得比正经人还正经!”她泼了水,又迅速回到屋里,塑料拖鞋敲得地板“啪啪”直响,“哼,偷吃偷喝的!有本事把东西摊出来让大家搜!……”

黄小嫚已钻进被窝,她紧紧闭着眼,仍然一声不吭。

白莉跪在床上指手划脚:“趁早,咱们把话挑明了——要是一会搜出来,对不起,请那位小偷从我们屋搬出去!田班长,你说是吧?”

“就是,屋里住了贼,谁受得了!”有人小声附和道。

班长田巧巧似乎下了最后决心,她穿上鞋走到黄小嫚床边:“喂,你老实说,是不是你?”

黄小嫚睁开眼,胆怯地看看四周愤怒的面孔:“你们在说……我吗?”

这一来,反倒没一个人吭气了。

“我没拿你什么东西……真的,我连你丢了什么都没弄清楚。”

这时,大伙全披上棉衣围到她床边。

田巧巧说:“今天一上午我都在屋里练板胡,裤子就晾在窗口……就吃午饭那么一会工夫……”

萍萍插嘴道:“我们屋里,就只有你顿顿把饭打回来,躲着吃。不是你是哪个?”萍萍快嘴利舌,一边说一边抡胳膊比划。她每动一动,黄小嫚的眼睛就赶紧眨几眨。

“闲话少说,把东西拿出来看看,不就清楚啦?”白莉不耐烦地说。

“你们……要搜吗?”她掀开被。宽大的白色衬衣衬裤使她看上去象一个纸人,三分滑稽,七分可怜。她缩着肩从床沿溜下来,“是要捜吗?……”她仍抱着一线希望,看看田巧巧和身后的“众法官”。

“这就看你的自觉性了。如果你现在拿出来,就不搜,并从宽处理,不让你从这屋里搬出去,我也不许她们出去张扬……”田巧巧郑重声明。

“可我真的没拿……”

“那就搜。”几个人异口同声。

黄小嫚伛下腰,从床下拖出一只纸板箱和一个人造革旅行袋:“你们搜好了,反正又没有锁。”

田巧巧犹豫着。她是班长,这一搜问题性质就变了。为一条军裤,是不是该侵犯受法律保护的私有财产权呢?而作为后盾的几个人却耐不住性子,在她背上又捣又推,催促她下决心。

黄小嫚看看大伙,便自动打开旅行袋。里面没几样东西,放着些红红绿绿的练功服和一些花里胡哨的香脂盒子、雪花膏瓶子。一直翻到包底,只见几团色彩陈旧的毛线和几根竹针,常常见她用这些毛线编织或长或方、不知何用的东西,又总是织织拆拆,似乎这织与拆的过程就是她寂寞生活的消遣,不用织出什么成品,也够她自得其乐了。

紧接着她打开那个纸板箱,里面装着军装和衬衫。她一件件拎起来,抖一抖,再看一眼田巧巧。这里面倒是不乏军裤,但那裤子的窄与小是一目了然的。箱子渐渐空了,她抓起箱底一件套着塑料袋的羊毛衫,贴在胸口,生怕别人抢走似的,“我的东西全在这儿,你们自己看吧。”

她手里那件簇新的,从未上过身的羊毛衫是浅藕荷色的,从质地到颜色在当时都相当少见。逢霉雨天,她常把它拿出去晒晒。当别人忍不住用羡慕口气向她打听这件羊毛衫的由来时,她的话就多起来:“我妈妈送给我的!她托人从上海华侨商店买的!我妈妈说这件羊毛衫是出口的……”她在说起她妈妈时,总带有一种夸张的、不够真实的幸福感。

她抱看那件羊毛衫退让到一边,意思是悉听尊便。躺在被窝里旁观的乔怡有些不忍,她看见“被告”那窄而薄的肩膀在衬衫里畏缩着,细细的脚踝由于寒冷而透出青色,然而她脸上没有半点反抗和愤怒。她开始吸溜鼻子,那是因为受了凉。乔怡没有干涉这场闹剧,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多数是得罪不起的,何况黄小嫚确有鬼祟之处。

此时,她们脚下的地板发出“砰砰”之声。这是楼下老兵们用竹竿捅天花板,自然是以为她们又在疯闹,以此作为严正警告。但楼上仍未静下来。老兵火了,有人从窗口伸头往上喊:“吃多啦?胀饱啦?你们这些小姐半夜三更练什么把式?”

白莉回喊一句:“遭贼啦!正逮呐!”

一听此话,对面男宿舍也有人唏哩哗啦打开窗子,大声问道!“贼在哪儿?捉住没有?”整个院子热闹起来。

田巧巧只得到晾台上解释!“没事没事!我丢了条军裤……”

萍萍接道,“今天中午遭贼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