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6页)

一弯新月悬挂在空中,寒光透过窗子映在桌上,映在电话上,映在卫和平的手上、身上,使她显得那么那么地孤单、无助。“月有阴晴阳缺,人有悲欢离合。”明天,明天我要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卫和平望着窗外的月光,带着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哀愁进入了梦乡。

卫和平经过了一番细致的梳洗打扮,背上挎包,换两次车,来到了香山步兵侦察大队。

“啊——请进。排长不在家。”当卫和平敲开了李明强的房门,肖明正在和一个战士下棋,忙站了起来

“他——”卫和平语塞了。

“他和指导员到一个作家家里去了,说是夜里才能回来。”肖明一边说着一连瞄着卫和平。军营里女的少,长期过清一色“和尚式”生活的战士,心底里都压着对异性那种难以遏制的接近的热望,见了地方女青年,难免要多看两眼,况且这个姑娘是属于他们排长的。

“啊——那,我就不打扰了,谢谢您。”卫和平晕晕腾腾地走出侦察大队,上了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几乎是卫和平与李明强固定的幽会地方。这里印下了他们多少足迹,这里记载了他们多少情话,这里收藏了他们多少故事,这里留给卫和平多少美好的回忆。千丝蜜意,万缕柔情。

卫和平要到他们逗留过的地方走一趟,为能找到一点儿热恋的痕迹。那条小路有他们携手而行的影子,那块草坪有他们倒卧抱吻的情景。每到一处,她都要伫立一会儿,一来回味一下他们当时的那种甜蜜感,二来是等待李明强能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清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她每到一处之前,心里就有点忐忑不安,她希望李明强等待在那里,就是怀里搂着那个张医生也毫无关系。但是,每处都只有他们当时的影子,李明强今天是不会来的。然而,卫和平总要等待一会儿,竭力地回味着他们在此的细小动作与无关紧要的话语,强烈地盼望着李明强的突然出现。正像一位艺术家在追求那不可能实现,而且愈追求愈感到饥渴的东西一样,卫和平的心里涌起了一种由于旧情从来没有得到满足而引起的饥渴。如果今天李明强也到此地追忆过去,卫和平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扑进他的怀里,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

那儿是他们常到的地方,很难很难被人们发现。丛生的荆棘挡住了去路;古老的柏树已快没了枝叶;茂密的杨槐赤裸裸地站在那里,伸着那满是箭头刺儿的胳膊,挡住行人唯一能接近那古柏的小路。其实,那并不是路,只是比别处任何一个地方都好迈步的小小缓坡。每一次都是李明强在前边开道,她在后边钻。那古柏旁是一块仅有五六平方米大小的草坪,每天九点以后阳光就射到这里,直到下午五时。躺在那里,上有伸出的巨石遮盖,周围有荆棘、灌木、杂草、杨槐遮人耳目,挡风御寒。是冬季晒暖的最佳场地。

卫和平轻轻地拨开杨槐的枝条钻进去,走向草坪。她突然站住了,浑身僵硬僵硬,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草坪。草平上,一对男女正在体会那“罗曼蒂克的神韵”。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愣住了,既而,又几乎是同时脸红。

“对,对不起,对不起。”卫和平像逃避毒蛇似的跌跌撞撞地钻进杨槐林。那带着箭头刺儿的枝条挂得大衣“噌噌”作响。

卫和平跌跌撞撞地钻出林子,匆忙看衣服是否撕破了,这是李明强为她买的军大衣。还好,除了手上被划出几道血痕外,其他安然无恙。军用品绝对地结实。

妈呀,人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事。

这一事实,使卫和平有点儿相信了街头小报上刊登的专为吸引无聊人的传闻趣事。

自己太书生气了。

卫和平与李明强选择这个地方,完全是为了遮蔽李明强的帽徽领章。在大街上,李明强不允许卫和平与他拉手挽臂;在公园里,李明强不允许她钻到他的怀里去。一句话,他穿着军装,带着领章帽徽。在这块天赐的草坪上,她可以钻进他的怀里,她可以坐在他的腿上,她还可以躺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那粗壮的胳膊上或那高高隆起的胸肌上。听他说,约会前的七天他是多么多么的想她,约会后的七天他是怎样怎样的念她。间隔的十四天,准确讲是十三天,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她。每天夜里躺在床上,总是想她一阵子才能入眠,他将此叫作演奏《和平进行曲》。李明强还说,梦里时常时常地梦见她。有一次,李明强梦见她躺在怀里,醒来时没有了,朦胧中他还伸出左手比画比画。

梦是常常引人入胜的,有梦的人是幸福的人。我们应该使生活成为一种梦想,而且使这种梦想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