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7页)
老收发把一打儿信一一插进墙上挂的几溜儿帆布袋里,回过头来,神秘地说:“我发现,你的信,特别少。”
“好,我以后就多写点儿,免得班长闲着没事儿干,琢磨我。”李明强打嘲地说。
“我没事儿干?这也是我的工作。实话告诉你,光看信封就能发现许多问题,我帮团里破了两个案子,还立了三等功哩。帮连里解决多少思想问题,那就不用说了。哎,我看你人不错,信直接交给你了,要换了家儿,我就交给指导员了。”老收发说到这里,电话铃响了,他对着电话“喂”了半天没听清一句话,“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骂道:“瞧我军这通信设备,要是让我发现林彪从山海关跑了,得骑自行车去北京报告。
“哎,我给你说的是交心话啊,你没有事儿便罢,有事儿一定要处理好,千万不能让闹到部队来,不然,你就完了。”老收发一副关心的样子。
“放心吧,班长,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老收发一眼,嘴角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又补充一句“谢谢”走了。
李明强万万没有想到,他与杨玉萍仅通了两封信,老收发就找他了。李明强一进收发室,老收发急忙关上门,急切的问:“你的事没处理好哇?”
“什么事儿?”李明强怔住了。
“你看,你们镇政府给连队党支部的信。”老收发拿着一封信一边让李明强看信皮儿上的字,一边说:“咱们连就你一个人是巩县兴隆镇的。”李明强看了信封上的地址,先是一怔,然后一想,自己什么坏事儿也没做,要告也是告他入伍时走后门,无非又是大队支书张洪一伙操纵镇政府干的。李明强咬咬牙,这次他心里有底儿了,若是告这个,由张副团长顶着呢,听说张副团长要当团长了。想到这儿,李明强自然多了,对老收发说:“班长,我真的没事儿。”
“那,这是什么意思?”李明强摇摇头。
“那,那我就交给连里了。”老收发盯着李明强。李明强心想,人家写给连队党支部的,你不交行吗?私自拆扣别人的信件是犯法的。
晚上,刘根柱把李明强叫到了连队的菜地边,劈头就问:“怎么搞的?你远在千里,跟人家争什么对象!人家两个人都同居了,你还给人家写什么情书?”
原来,镇政府一位干部给连队党支部写信,说他和杨玉萍已经定亲同居了,正准备择定结婚日期呢,李明强接二连三地给杨玉萍写情书,破坏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要求连队党支部处理李明强。
李明强的头“轰”的一声炸了。杨玉萍前天寄来的信还情意绵绵的,怎么今天这封告状信里还夹着李明强寄给她的情书?李明强长这么大,最肉麻的句子让外人看了,而且还是他的直接领导。
“不,排长,这是陷害!”李明强转身跑回屋里,找出杨玉萍的信,在心里骂:“你出卖我,我也让人家看看你写的。”
刘根柱看了,说:“走,找指导员去。”
指导员看了信,问明了情况,对李明强说:“连队相信你,以后别再跟这个姓杨的女孩儿通信了。”
接着,李明强又接到了杨玉萍的信,说她不准备在镇政府干了,镇里有个领导老是调戏她。李明强把信给刘根柱看了,刘根柱说:“别理她,都把你写的信给人家当作证据告你了,还理她干啥。你好好复习,考上军校,赖好找个‘非农业’,下辈儿孩子也有指望了。”
李明强感激地看着刘根柱,咬咬牙,把杨玉萍的信烧了。李明强把信封拿到收发室,对老收发说:“班长,以后,这个人再来信,就退回去吧。”
老收发说:“我说你有事儿,你硬说没有。看影响多坏,那天咱俩要是把那封信烧了,还有啥事儿。”
“烧信?”李明强惊愕地看着老收发。
“犯法,是吧?”老收发好像看出了李明强的心思,大大咧咧地说:“老子干得再好,没关系也转不了志愿兵。该滚蛋的人了,为朋友犯点儿小错儿,值。”
李明强用极其复杂的眼光看着老收发,好像不认识似的。第五年,对义务兵来说是最残酷的,在转志愿兵这条“华容道”上,多少好同志纷纷跌下马来,含着眼泪离开贡献了青春年华的军营。
李明强更加沉默了,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外,玩儿命地干工作,玩儿命地学习。杨玉萍来信,退了;张金凤来信,不回。代理排长刘根柱对李明强的印象好极了,常对人说:“这小子,有骨气,真爷们儿,是个将军的料儿。”
别人说,你连四个兜儿都还没混上哩,还评价别人。刘根柱说:“咱是群众,‘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