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衣方见血(第5/8页)

河堤之上,右面那骑士被大盾从身后拍来,连人带马还有盾牌一起滚落堤下,不知死活;左面骑士更加直接,铁戟横来,其人被从马上掼出时干脆是挂在铁戟小枝之上的,俨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徐兴勃然大怒,马势不减,直接前冲,奋力而刺,那巨汉已经失盾,却不顾铁戟上还挂着一人,直接倒持战戟以戟柄格挡!然而,徐兴骑术极佳,临到对方身前,长矛被对方以战戟手柄大力荡开之时,居然双腿施力,强行控住战马。

这匹塞外而来的白色骏马一时受制,只能奋力抬起前蹄,复又重重以全身重量向下方砸下。

巨汉来不及抬戟,只能狼狈撒手躲避。

这正是徐兴想要的,他在战马尚在空中奋蹄之时,便已经从腰中拔出环首刀来。不过,这巨汉俨然也知道轻重,其人既然已经赤手空拳,又在对方身侧,躲无可躲,却干脆单手握拳,朝着身前战马的眼眶奋力一砸!

在远处举着火把的骑兵目瞪口呆中,也在远远看到此战大略情形的袁绍等人的目瞪口呆中,那匹北地骏马竟然被这巨汉一拳击倒,而且半点嘶鸣声都无,俨然是当场身亡!

而后,那巨汉兀自将已经折断一腿的徐兴从马下拽出,却不动手,反而是一人对着河堤另一侧的数十骑兵奋力大喊:“我也不瞒你们,我确实有多名乡人受伤,正躲在芦苇荡中,而且你们刚刚又杀伤了我许多乡人,交战至此,本该复仇,可你们这位司马与河堤下那人恐怕同样重伤,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要我说,今日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你们不要放火,我也不杀此人,咱们以伤换伤,各自退去,如何?!”

徐兴被拽着衣甲,一腿又断,只能前忍疼痛勉力而言:“我军法度严明,我才是军司马,你须与我说,与他们讲有什么用?”

巨汉这才醒悟,却是将手中之人小心放在白马尸首之上,方才继续询问:“你能做主,可能应我?!”

“不能!”徐兴靠着马尸之上,一边喘气一边干脆答道。“军中有明律……若长官被劫持,不许应答,只能不计生死,奋力进攻而已!”

“你这人是何道理!”巨汉勃然大怒。“你们有马有弓,我不怕你违信,你反而不应?!”

“我为军司马,焉能违法?!”徐兴嗤笑对道。“且我字便为子信……又怎么会违背信诺,为偷生临时哄骗于你?我虽勇不及你,却难道怕死吗?”

而言至此处,徐兴复又奋力对远处怔住的部属下令:“此人骁勇,不可近战……借骑兵之势,连我一起以弓弩射杀……倒是芦苇中的伤员,可以饶过……若降服,还可以与他们几匹马……”

这话未曾说完,醒悟过来的典韦一巴掌抽过去,徐兴终于是支撑不住,一头歪到在马尸之上……俨然是连挨打外加腿上骨折处极疼,这才昏过去了。

巨汉愈发无力,他顺势捡起铁戟想要了结此人,却又想到此人明言放过了芦苇中的乡人伤员,且杀了此人后绝无善了之意,故此竟然一时不能下手。

然而,不能下手的又何止他一人,那边早已经击溃步卒的其余骑士原本就面面相觑,此时看他先抽一巴掌过去,又提铁戟在手,却有一军官勒马持矛上前相对:“莫要动手,就依你言……你将我家司马归还,我等也放过你乡人便是,趁着我家司马尚在昏迷,各自速速离开。”

巨汉这才转怒为喜。

“不过你须说出姓名,将来我等再见,也好了结今日之怨!”这军官复又肃容相对。“我也好对我家司马有所交待。”

“我何须怕你们?”巨汉也随即凛然。“陈留己吾典韦便是!”

“原来是你!”这军官闻得对方姓名,反而释然。“我等听过你的姓名,邯郸一战你也曾奋力冲入瓮城夺回你家司马尸首,军中传名,都说你是兖州第一……倒也名不虚传!”

巨汉黯然摇头:“兖州第一又如何?若只是比一人之力,我自问不惧天下人,可十万之众,胜负之间,死伤遍地,我空有余力,却救不得许多人,之前赵司马如此,今日诸多袍泽也如此,便是刚刚我又少了不知多少相熟乡人……尔等有马,速速带你家司马回营治伤吧!我也要带受伤乡人回陈留,路途遥远,不知道回去后又能有几人能活下来?”

那军官不再多言,一面让人下堤去寻自家被拍下河的那位,一面下令收拾战场上几名战死袍泽,然后又强忍畏惧,翻身下马,亲自牵马上前去救自家司马。

而典韦倒也没有为难对方,反而帮着对方将徐兴轻松抬上战马,便兀自持戟去汇集自己那些乡人部曲去了。

片刻之后,大概是也担心自家司马醒来会犯轴,这群骑兵带上伤员、尸首便匆匆而去了。倒是典韦,其人身侧不能动的重伤员、尸首太多,光是整理清点都花了许久……而且他们尚存的人手太少了,只有十余人还能活动,还几乎人人带伤,不要说像对方那样带上尸首走了,便是许多伤员都有些无力。偏偏所有人都是熟悉乡人,且个个也都明白,离开了典韦,他们什么注定只能为路边野犬所食,所以又个个哭泣恳求,请典韦莫要扔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