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须信人心有真伪(第3/6页)

钟繇愈发放松了不少。

但是……

“但是君侯,那这卫将军的印绶呢?”鈡元常终于是忍不住继续问了下去。“你是不是……接了为好?”

“算了吧,君侯。”就在这时,之前一直避让天使仪仗的戏忠忽然从城墙下的荫凉里插嘴言道。“一个卫将军的印,这中枢给了夺,夺了给,宛如戏弄人一般……今日接了,万一明日元常兄又持节过来要夺走呢?那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君侯?”

“说的好。”公孙珣对着根本看不见人影的发声处笑道。“志才不上来见见你郡中旧交吗?”

“有什么可见的?”戏忠依旧躲在城下荫凉里戏谑不止。“元常甫一入朝便为尚书郎,前途大好。而我一个浪荡子,至今最多做过卫将军幕府从事,还被人给免了,这要是见了面,岂不是尴尬?相见不如不见!”

钟繇跟戏忠相识已久,哪里不知道对方的浪荡与促狭,所以只是闭嘴不言,任其胡扯八道。

“我也觉得君侯没必要受此印。”与戏忠一同躲在荫凉里的娄子伯倒是正儿八经的说话了,但一开口就让鈡元常背后微微有些黏着了起来。“君侯此次归乡,自可以德行安抚乡里,何须在意一将军印?再说了,如今天下板荡,韩遂、张燕那种人都能迎风而起,君侯想要做事又何必在意什么名分呢?”

一阵风忽然吹来,大太阳下面的钟繇只觉得背后发凉,却只能欲言又止。

“那子衡和叔治呢?”烈日下,公孙珣回头询问。“你二人又以为我该不该接此印呢?”

“我以为可以。”就立在公孙珣身后的吕范干脆直接。“名不正则言不顺,天下乱成这个样子,便是居家也要做事的。”

“叔治。”公孙珣催促道。

“我不知道。”王修无奈摇头。“如子衡兄所言,天下乱成这个样子,哪怕只是在乡中读书,也该安抚乡梓的;可也如子伯兄所言,君侯既然是归乡,那无论做怎样一番事,都可以以自己的威德、家族的实力而行,无须在意一个将军印……故此,将军随意便是。”

“还是应该受的。”常伯槐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顾忌,不等公孙珣询问道便直接拱手劝说。“天下动乱,或许很快就会好转,但或许还会继续恶化,君侯在乡中,需要有做大事的准备!有卫将军印在手,最起码幽州官吏不至于太过擎肘。”

公孙珣缓缓颔首,复又看向了满头大汗的钟繇:“元常听到了没有?我这五位智计谋士的言语居然各自不同。”

“听见了。”钟繇愈发紧张了起来。

“二人以为不必接,二人以为当接,还有一人一人以为接与不接两可之间,而其余如义公他们又不擅长此道,我就不问了。”公孙珣盯着钟繇缓缓言道。“元常,你我故交,我对你的欣赏想来不必多言……而事情到了一步,我也是很为难的,不如你替我做个决定吧!”

钟繇登时大汗淋漓:“我是使者,如何能……”

“可你也是我旧交。”公孙珣丝毫不以为意。“好生替我考虑一番,我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此印……你说当接我就接,你说不当接那便不接!考虑好了,便来城中亭舍中寻我,天气热,我要回去照看孩子!”

言罢,这位食邑六千户的蓟侯居然直接拂袖而走,将钟繇和一群洛中来的侍从以及代表了天子权威的节杖扔在了午后太阳直射下的柏人城头之上。

刚刚当了半个月尚书郎的钟繇本能跟着对方走了几步,却发现随着那沉默不语的韩当一声令下,下城的阶梯处却忽然多了数名跨刀的武士,也是不由汗流浃背。而等他回过头来,看在就在城外驻扎的那数百白马骑兵,更是分外无言。

到此时,钟繇哪里不明白,这分明是公孙珣弄不清楚朝中对他的态度,所以心生犹疑。然后必然是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戏志才那厮不顾情面,直接献了如此歹毒之策,以此法逼迫自己做出说明……然而,虽然明白,可鈡元常却也无可奈何,他一声叹气,居然满头大汗的向朝城下武士请求了一份笔墨纸砚,外加一壶凉开水。

凉开水一壶,半壶喝了下去,半壶磨了墨汁,然后鈡元常便挥毫泼墨,在城头上大书特书起来,好不容易写完,居然又取出火石烧掉了自己所书文字,这才请见公孙珣。

“依我看来,上次夺印之事,恐怕确实是朝中有人意图对君侯有所动作。”亭舍内,请求私下谒见的鈡元常俯首在院中廊下躬身一礼,这才坐下身来从容言道,却是开门见山……也不知道之前顶着烈日在城头又喝水又完字又烧纸的他为何如此精神。“此人我着实不知道是谁。但若论将军印之事,我还是以为君侯当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