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5/6页)

扔过几个雪球,李志平突然问道:“这么多年你见过她吗?”

“谁?”杨云枫不解地问。

“云枫,你知道我问的是谁。”李志平诡异地笑了笑。

杨云枫明白了李志平的意思。他没有闪烁其词,而是落落大方地回答:“志平,你指的是李婉丽吧。说实话,这些年我真的一次也没有见过她。但听说她原来一直在南京国民党军队机关里工作,后来又听说她回到刘峙的徐州‘剿总’工作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听说你今年去过徐州,没和她见见面吗?还有,她结婚了没有?”李志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从今年10月份开始,我倒真是去了几趟徐州,次次都是悄悄去的,人家在刘峙司令部当差,我要是去见她,还能出得了戒备森严的徐州城?!至于她是否嫁作他人之妇,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听华野办事处主任邵晓平不经意间说过一句,好像她还是单身一人。”

“云枫,到现在你也还是一个人,是不是在等她?”李志平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

“志平,这句话不能乱说!我在共产党这边,她在国民党那边,昔日同学已成战场对手,根本就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怎能进一家门?!”

说完这些,杨云枫默默地扭过头去,使出浑身的力气,扔出了手中的最后一个雪球。雪球越过河沟,开出一朵无声的花。

让杨云枫和李志平料想不到的是,他们谈论和惦念的刘占理此时就在离他们几公里外的地方。刘占理在十三兵团当了宋劲道的团副后,一边打仗一边还要照顾宋团长的侄子福贵。当部队从徐州逃到萧县孟集时,福贵被乱枪打死。侄子死后,联想到自己今后的生死命运,宋团长万念俱灰,不久后即趁一个黑夜偷偷逃离了部队。宋劲道临走前把自己的手枪和团里的印章留给了刘占理,就这样刘占理因祸得福官升半级,由团副变成了团长。刘占理是当过师长的人,指挥起部队来游刃有余。再次手握实权让刘占理从沮丧中振作起来,他暗下决心,誓言重新坐回师长的宝座,让昔日的荣光得以再现。而这一切,刘占理心里清楚,必须通过与共产党部队的血战之功来换取。

与其他团长不同,刘占理在随后的战斗中浑身是胆,次次抱枪冲在前面。卫兵和连排长们都劝他不要打头阵,那样实在危险。他们说,宋团长已经走了,他们不能再走一个团长。刘占理知道部下关心自己,不过他对部下的好心劝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等着瞧吧,我刘占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自从进入“围而不打”的状态,华野战士就开始做与敌人长期对抗的准备。冬天寒冷,首要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御寒,办法是对已挖筑的堑壕进行改造。在原壕沟的基础上,形成了一个个六米长、三米多宽、两米多深的坑。战士们在坑上支起木头当房梁,盖上一层油布,上面再盖上稻草和树枝,旁边留了一道门,用稻草织成门帘挂在门上,既挡风又保暖。地上铺着麦秸和稻草,战士们睡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冷。

战士们这样做的本意主要是防寒,没有想却发挥了大作用——一场大雪降临了。

当漫天的雪花飞舞之时,许多年轻的战士纷纷跑了出来。他们张着嘴巴,伸着舌头,任凭雪花飞进嘴里、脖子里、衣服上,尽情享受这丝丝凉意带来的快感。这么多天以来,窝在堑壕内的战士从来没有过这样放松心情的机会。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啊,年来到……”不知从哪个战壕里传来一阵歌声,让士兵们在寒冬腊月的战场上陷入了对家人的思念和对和平的憧憬,战士们个个眼中噙着热泪。大雪从12月19日开始下,一直下到29日,下了整整十天时间。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房子被雪掩盖了,树也被雪掩盖了。当下的陈官庄一带,正应了唐代祖咏那句诗:“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为了与孔汉文尽快联络上,杨云枫来到了阵地最前沿。为保密起见,他用“孙参谋”的化名与战士们一起窝在堑壕里。

围而不打,战士们只能窝在暖烘烘的战壕里,排好班轮流出去站岗,再无其他事情可做。刚过两天,大家就开始觉得无聊,杨云枫所在战壕里的战士们也是如此。

杨云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便琢磨出了几个办法活跃战壕里的气氛,一是擦枪,二是学习文化,三是学唱歌。

第一条擦枪,战士们都愿意做。战士们手中的枪各式各样,有过去从日本兵手里缴获的三八大盖,有从国民党兵那里缴获的“中正式”,还有美式冲锋枪。用的时间长了,大家闭着眼睛都能把枪拆开和装上。找块破布,战士们把枪上的零件拆开擦了又擦,两三天时间里反反复复地拆枪、擦枪,把枪擦得油光锃亮。再往后有人看到杨云枫,开始发牢骚:“孙参谋,您让我们擦枪,我们一天都擦了八遍,这都两三天了,再擦下去,枪管都要被我们擦细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