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勋将录(第2/3页)

裴该就施政之道,还在徐州的时候就跟卞壸辩论过,入长安又与梁芬、荀崧等人多次交锋,那些还都是合作者,且更关注具体事务,尚且说不通,更何况跟一名年轻士人隔空放炮呢?有那精神头和唾沫星子,还不如去“灌输”麾下兵将,一张白纸,更方便描画。

二则,既然这范宣只是一心钻研学问,并没有为官治国的欲望,那裴该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口舌?

于是随便说了几句,便一摆手,命范宣退下了。范宣既去,董景道就说了:“此子天资聪敏,好学不倦,入学时便已通晓四经,尤精三礼,其实我本意要招之做先生的。但其坚决不肯,要从我学经……本待期以一年,便举荐给大司马,然观其志,却不欲为官,可惜啊……”

那边范宣才出去,便见有数名同学敛袂而来,远远地朝他行礼——范宣既通多经,就时常有同学前来请益,他无不耐心讲解,且在很多学生看来,范生之见,比不少先生还要强……因而普遍对他都很敬重。

范宣还了一礼,便问:“君等是来寻校长的么?可稍待,大司马方入,正在与董校长相谈也。”

学生们闻言,都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其中几个双眼一亮,急忙压低声音问道:“宣子可曾拜谒了大司马?所见大司马,何如人也?”

范宣皱着眉头,细细一想,最终只回答了四个字:“文质彬彬。”

……

大司马三军诸将士,陆续将籍贯迁至关中——此事原本简单,反正这年月的户籍统计也很粗疏,且经丧乱,到处都是一笔糊涂账——当然人各有志,也有少部分并不肯从。

不愿意的多为中下层将士,或者安土重迁,或者挂念亲族和祖宗坟墓,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新建进而光大家门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改籍啊?

高层将领当中,则只有两人不肯,一个是陶侃,已经当面跟大司马解释过了,还有一个,则是时在河东的甄随。甄随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就问传信人:“各军、旅之帅、佐,好几十人,都从了大都督所命,愿意迁籍么?”听对方说唯陶士行不肯,甄随就舒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也请回报大都督,感其好意,但甄某无此意愿。”

随即笑笑,解释说:“我是蛮子,还想要杀回武陵,衣锦还乡去的,又何必要改籍北方呢?”

迁籍工作大致完成之后,裴该即遵守承诺,任命书记胡飞编纂《勋将录》

胡飞字子云,安定人氏,身得五短身材,相貌丑陋,但笔头甚为便给,尤擅作诗。裴该目前有近二十人的文书班子,首席自然是郭璞郭景纯,但郭璞的文才固为一时冠冕,所有上奏,以及大部分文令,皆出其手,但他管理庶务的能力却只是中平罢了。因而裴该颇有以貌似显得更精明些的胡飞执掌秘书诸事的意思,目前还在考察期。

《勋将录》编纂起来,自然比《姓氏志》要简单得多,根本不用董景道之类大儒出手,一后生足矣。因为与世家散布天下不同,所列诸将,全在大司马军中,于其家世,多数只要叫过来问问情况就成,即便远戍在外的,其个人和家庭状况,也有很多渠道可以清楚打探;至于事迹就更容易,历年来战报、奖状,抽出来照抄就行了。

尤其《姓氏志》务求精准,倘若就某家族源流、长辈官箴记录有讹,难免贻笑大方;《勋将录》则可肆意吹嘘,理论上不会有谁会特意跳出来揪错。

因而胡子云忙活了半个月,也就把这部书给编成了,上呈裴该观览,大致无错,便命开版印制。书中先花四千多字详述了裴该自从击楫渡江、徐州成军以来,在军事上的丰功伟绩,其后便开列有功之将——不过是依从《姓氏志》的体例,以家族来统计的。

第一家自然是鄱阳郡枭阳县的陶氏,一句话先介绍了陶侃之父、吴将陶丹,然后简述陶士行渡江前的战绩,再详述其跟从大司马之后的建树;后列陶瞻,及其辅周访、定汉中之功。

列第二名的,则是平阳郡平阳县的郭氏;第三是冯翊郡大荔县的刘氏,其先刘某、刘某,务农而已,传至刘央(即刘夜堂,诸将为重身份,都请裴该为其起字,刘夜堂干脆即以本名为字,请裴该给他起了大号为“央”),初为骠骑大将军祖逖舍人(其实是部曲),旋从大司马,建号“厉风营”……

第四为天门充县的甄氏;第五是京兆蓝田的陆氏(陆和);第六为河东闻喜裴氏——其实就是裴度、裴寂二人,皆为军司马。

还有一位军司马胡焱,乃安定胡氏子弟,雅不愿名入《勋将录》,终也不便强人所难。

接下去分别是:武威姑臧北宫(北宫纯)、始平蒯城陆(陆衍)、北地富平王(王泽、王堂)、谯郡谯县文(文朗终究还是不肯摘文俶之孙的帽子)、扶风雍县谢(谢风)、京兆灞上高(高乐)、武威宣威罗(罗尧)、天水成纪李(李义虽出大族,也请求列名《勋将录》,但籍贯不变)、扶风池阳董(董彪)、始平鄠县熊(熊悌之)、新平漆县莫(莫怀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