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晚霞绚烂(第2/6页)

对于拜占庭色雷斯的人民而言,这种混乱、悲惨的生活中唯一的安慰便是土耳其人只是发动了一场突袭,并未打算在此定居。每年冬天,劫掠成性的奥斯曼人都要取道博斯普鲁斯海峡,回到他们在亚洲的心脏地带,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农民可以得到暂时的安宁。然而即便是如此短暂的和平,在1354年也彻底化作泡影。3月2日清晨,一场巨大的地震让加里波利的城墙轰然倒塌,整个城市化为一堆碎砖乱石。土耳其人将之视为来自上帝的旨意,再次大肆入侵,率领大批妇女儿童迁来此地,当地少数未能及时逃离的拜占庭人被彻底驱逐出了家园。皇帝走投无路,只能赠予对方一大笔金钱,让他们离开此处,但他们的埃米尔却回答,因为真主安拉赐予他们这座城市,离开便是对真主不敬的表现。奥斯曼人从此建立了他们在欧洲大陆的第一个立足之地,并彻底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圣战主义者从亚洲大批涌现,衰弱颓败的色雷斯很快沦陷,成为大军进攻的牺牲品。在1359年一次探索性的进军之后,奥斯曼人认为君士坦丁堡鞭长莫及,他们只不过是在周围作战,难以达成目标。3年后,阿德里安堡陷落,东部基督教世界的都城从此陷入伊斯兰世界的包围圈。

土耳其埃米尔对他的目标从未有过动摇。他将奥斯曼帝国的都城转移到欧洲,并将一部分阿德里安堡的人民卖作奴隶,土耳其血统在此扎根,取代了原本的平衡。色雷斯剩余人口的命运也大同小异,随着大部分人口被迁移到安纳托利亚,土耳其移民开始大规模迁居至此。奥斯曼人的大潮不可抵挡,整个都城萦绕着一种浓重的悲观氛围。“土耳其人迅速扩张……”其中一人写道,“……好像大海的浪潮……从未停歇,无休无止。”151

皇帝和外交官员只能选择离开,到欧洲去乞求帮助,但只有教皇对此饶有兴趣,并且再一次提出了同样的条件。东方和西方的教会必须合并,东正教也必须臣服于罗马教廷的权力之下。这个提议无疑是再一次的老生常谈,但君士坦丁堡人民对此的反对态度也同样坚定。然而,约翰五世已经彻底走投无路,只能再一次接受了这个挑战。公元1369年,他在圣彼得大教堂的阶梯上双膝下跪,向教皇的至高权威臣服,正式归附于天主教廷。

皇帝做出的决定完全出自个人选择,与他人无关,然而此事依然严重影响了约翰本人在民众中的声望。帝国或许已经日薄西山,但拜占庭的神圣荣光绝不允许向令人切齿痛恨的拉丁教派臣服,这些人组织的十字军在不久之前曾经让君士坦丁堡的街道血流成河。这些西方人曾经将拜占庭人驱逐出自己的家园,杀死他们的骨肉至亲,让他们最美丽的都城化为焦土。即使帝国如今面临着厄运,让它的人民屈服于其他信仰也是绝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如他们所言,没有任何援助值得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

尽管约翰已经转变信仰臣服西方,他所期望的来自西方的援助却从未兑现,但塞尔维亚的东正教力量却对帝国面临的困境做出了反应。他们来到马其顿,在马里查河畔与奥斯曼军队狭路相逢。土耳其埃米尔穆拉德(如今他已经自立为苏丹)大获全胜,并迫使彼此争斗不休的马其顿各路王侯成为他的臣属。穆拉德决心彻底摧毁东正教的精神根基,因此进军达尔马提亚和保加利亚,洗劫了数座主要城市,并且迫使众多王公贵族成为自己的家臣。英勇的塞尔维亚人斯特凡·拉扎尔将诸多王侯团结在一起,策划阻拦奥斯曼军队进入波斯尼亚,但在1389年,在悲剧性的科索沃战役中,沙皇拉扎尔被杀,最后的塞尔维亚抵抗力量也彻底陷落。对巴尔干地区的人民,他们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唯一的安慰便是穆拉德同样未能在这场战争中全身而退。一名塞尔维亚战士假装开小差逃跑,然后被扭送到苏丹面前,未等苏丹的卫兵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迅速抽出佩剑刺进了穆拉德的腹部。

皇帝约翰五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塞尔维亚人的援助,然而这场灾难彻底打垮了他。约翰写信给苏丹,语气谦卑地提出自愿成为奥斯曼帝国的臣属,只要能够放过他的都城。200年以前,曼努埃尔一世曾经将塞尔柱苏丹收为自己的臣属;如今约翰年轻的儿子曼努埃尔二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对敌人俯首称臣,挽救国家的局势。曾经被涂以圣油的东正教守卫者如今成了基督教世界最大敌人的仆从。

在这样一个万分绝望的时刻,一个眼光长远的人登上了拜占庭的皇位。曼努埃尔二世具有他父亲完全缺乏的一切强大能力与政治智慧,虽然他心知肚明,帝国的生存希望已经微乎其微,但曼努埃尔二世依然认为即使要牺牲,也要高昂着骄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