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宋教仁被刺案内应宅所获函电文件检查报告(第4/8页)

证物移交中方后,依旧严密保存。法捕房移交检察厅的板箱仍用火漆盖印封固严密,由检厅严重封守,室外置皮带及水车,以防火患。[36]英捕房移交的证物则保存在海运局,封于一大铁柜内。但因系程德全、黄兴、陈其美等接收,而黄、陈与宋教仁同属国民党,于是舆论有怀疑声音,如共和党《亚细亚日报》有评论写道:

自宋案发生后,南方人士因此案真象未易显露,颇多疑虑。国民党人则欲利用此机会,以为政治上之运用。即彼总统失败、投身实业界之孙中山,近日亦复野心勃勃,在上海宣言带兵北上。现在此案中吴(即吴福铭,亦即武士英——引者)、应二要犯以及种种证据,均已移交中国法庭,闻应夔丞之最要证据,均贮一大铁柜中,其间有应与政府交涉之函件,亦有应与国民党要人交涉之函件。闻现在保管此柜者,乃为黄克强、陈其美、王宠惠、伍廷芳等,此诸人皆隶名党籍,则将来此案果能成为信谳与否,尚属难言。[37]

这种带有一定猜度性质的论调显系针对国民党而发,认为国民党人欲利用宋案发生之机谋取自身政治利益,由此怀疑证物由国民党人保管,宋案能否成为“信谳”将是疑问。然而,这样的怀疑并无确实根据。关于证物移交交涉使署后的保管情况,曾有人以“良心”为名,在攻击国民党甚烈的《国报》上发表《呜呼,国民党之自杀政策》一文,谈及其中内幕,文中写道:

平心论之,黄之良心尚未丧尽;陈英士以与应有多年密切关系,惧急治之,并发其覆,故力持稳和态度;惟孙中山似中酒发狂,要亦因少数人之播弄;日为傀儡而不悟其人为何,则戴天仇、何海鸣、陆炜荪(即陆惠生——引者)、吴润斋(即吴佩潢——引者)等败类是也。黄膺白意气亦甚盛。前因武士英暴毙,多人在沪北洋务局会议,处置各项证据事。各项证据俱保存在大铁柜内,其锁匙为吴润斋所收执,不知何故,陈英士语侵吴,吴不怿,即以锁匙缴还程都督,陆炜荪向程索取,程不与,陆愤然曰:“吾只信吴润斋,他人俱不可信。”程笑语之曰:“然则吾亦不可信乎?”陆曰:“现在除了我皆不可信。”程曰:“还是阁下好,我则连自己也不信,惟锁匙终不能交与阁下。”陆曰:“请以手枪奉敬。”程仍不为动,曰:“听便,听便。”遂不欢而散……程都督在沪不能自由发一言,又无机会回宁,其所受苦痛不可言状,日惟硬留应省长为伴,迨法庭问题解决,始有可行之势。然恐程、应不拿定主意,将有不能安然离沪之情状。国民党之穷凶极恶,亦可知矣。[38]

“良心”自称“尝挂籍于旧同盟会”,与宋教仁“略有声气之雅”,因对宋案发生后国民党的政策不满,故作此文,“聊示长言当哭之意”。但就是这样一篇攻击国民党人的文字,当中透露出宋案证据移交中方后,保存证据的大铁柜钥匙实际由江苏都督程德全掌握,而非由黄兴、陈其美等国民党人掌握。当5月下旬准备预审时,上海地方审判厅代理厅长张清樾和检察厅长蔡季平因保存暗杀凶器之大铁箱钥匙“由程君携往南京”,曾发电请程德全派员到上海会检,程德全于5月24日复电云:“宋案证物已将铁箱钥匙备具正式公函送交贵厅检收在案,此次公判即无须派员会检。”[39]这也证实了铁箱钥匙确系由程德全保管。且程德全并非黄兴、陈其美等人傀儡,即便陆惠生以手枪威胁,索要钥匙,程也没有交出。曾有西报传言程德全已被国民党人“软禁在沪”,又说“德全志在为南方之总统”,“上海诸领袖请程都督协助建设新政府于南京,程未之允”云云。程德全为此特别致函报纸予以更正,表示“此等谰言,本不足辨,惟现值人心不靖,诚恐淆惑听闻,请登报声明,并无其事”。[40]其实,钥匙即便掌握在黄兴、陈其美等人手中,他们也没有机会作弊,因在租界预审期间,主要证据已经启视,为原、被告律师及政府代表律师还有程德全、黄兴等所见,而在移交环节,又众目睽睽,对证物逐一点交,并加封固,国民党代表也参加了接收,如动手脚,岂有不被发现之理。黄兴、陈其美等若真有争夺钥匙之事,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而不是为了自己作弊。怀疑或担心黄、陈等人欲对证据下手,实际上是先入为主,视二人为刺宋幕后主使(当时有此谣言),而二人与宋案究竟有无关系,自非有确实证据,不能妄下结论。因此,就证据保管而言,实际上并无可疑之处。

4.证据宣布

租界会审期间,因捕房律师与被告律师讯明案情需要,曾将应宅搜获证物当堂启视传阅,并于双方问答辩难中提及部分重要证据,但公堂并未公开宣布,除两造律师外,只有主审官、政府代表及程德全、黄兴等少数人了解其内容。尽管如此,仍有部分证据外露,只是内容并不完全准确。如消息灵通的《民主报》曾准确报道证据中有一电,电文曰:“燬宋酬勋位。”[41]《大中华民国日报》曾报道3月17日有一封北京来电,内容为“宋事从速进行”,意思正确,但文字不太准确。[42]《顺天时报》则根据双方律师辩护时所述,罗列出如下九条证据:“(一)洪述祖为□□□请应桂馨迅即赴京受委任电。(二)十二月十二号□□□与应桂馨电,内有‘如此事能于各方面均无痕迹,余将敬以谢君’等语。(三)电谓:‘十日内某人必去,否则必死之。’(四)电谓:‘此问题重大,如果有效,其中必有激烈文章,读毕付丙。’(五)电谓:‘紧要文章已露一句,未下手时速电余款数。’(六)电述一某姓之交涉事。(七)三月十八号电谓:‘事须速行,空言无济,为人所笑。’(八)三月十九号电谓:‘事宜即行。’(九)为应桂馨致北京函,谓‘宋以巨款巩固势力。’”[43]其中有些与后来正式宣布的证据文字相当接近,有些差别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