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借虏平寇”到底靠不靠谱

朱由崧初登大位就发表宣言,称自己“痛感社稷已成废墟,激愤于父母之仇,誓与李自成贼人不共戴天,志图必报”,“朕日夜不能安睡,只思早日清扫李自成贼军,报大仇、除国难”。

应该说,朱由崧和他所代表的小朝廷把建国后的第一政治目标定位为报国仇家恨,这完全合情合理。

国都破、君王死、宗庙隳,此仇不共戴天。非报仇不足彰显立国的正气,非报仇不足振作军民士气。

但要报此大仇,难度不可谓不高,任务不可谓不艰巨。

想那李自成的大顺军挥师北上之时,兵若山移,马如潮至,北京帝都的陷落,不过旬月之间。现在重建的小朝廷所可以倚重的军队,不过是劫后余灰,积贫积弱,要灭李自成,谈何容易?!

值得庆祝的是,有消息传来,李闯的大顺军已于四月二十九日从北京撤出,望西而遁。

其原因竟然是大明王朝的平西伯吴三桂从东虏借得精兵,于山海关前把李闯大顺军打得落花流水,并乘胜追击,使得李闯难以在北京立足,夹着尾巴往西安方向遁逃了。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弘光君臣一个个弹冠相庆,交口称赞吴三桂乃是大明王朝的中兴良将。

弘光帝盛赞道:“吴三桂倡义讨贼,雪耻除凶,功在社稷。”

太仆少卿万元吉也跟着说:“吴三桂凭借一股忠义之气,力挡闯贼百万之众,并屡挫贼锋,凯奏收复京师,功盖天下。”

很多朝臣都将吴三桂比作中兴唐朝名将郭子仪、李光弼,说他与郭、李同功,甚至还有人说:“吴三桂克复神京,功在唐郭、李之上!”

好消息还在不断传来。

中兴良将吴三桂不但收复了神京,还引东虏大军在庆都(今河北省望都县)城东追上贼军,阵斩李自成手下大将谷英。改日,又追至真定(今河北省正定县),再次大败贼军。

大顺贼军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手,而无还手之力,已难在河北、河南、山东之地立足。

可惜,史可法将四镇驻地和进取之基都定位在南直隶境内,其督师驻地更近在江北咫尺之地扬州,未能趁这大好机会收复河南、山东之地。

时人张岱就说:“史阁部这样的安排,是一大失着。”

曾任商丘知县的梁以樟直接上书劝史可法不要把目光局限在江南之地,而应向北推进,其书侃侃而谈,说:“单单扼守长江并不是好办法。如果放弃了山东、河南二省而一味据守江北,则形势已屈,就算想要偏安一隅,也是不可得了!另外,高、黄、二刘四镇全都这样跋扈,朝廷应该将他们分散而不应将他们聚在一起,并以忠义相激励,阁部又大树兵以自强,就可以让他们听命于朝廷了。”

其实,梁以樟等人所说史可法如何不知?但现实根本不允许史可法有更大的作为。

试想想,高杰、刘泽清等人不过南逃奔命之将,因有“定策”有功,不免志骄气盈,留恋南直隶江北繁华之地,进而挟制朝廷,哪里还肯以国事为念?史可法此时不过一个失势悯墨之人,又哪里指挥得动这些骄悍跋扈的军大爷?他所能做的,只是焦头烂额地奔走调停于四镇之间,如奉骄子,不敢稍有差池。

由此,李清不无慨叹地说:“起初,四镇垂涎扬州繁华之地,史可法不得已,答应他们可以在战时将家眷安置在扬州,称彼此有份,可以免使一家独踞。即已经说好了是战时才可安置,不是战时不能安置,因为这事,朝廷不得不疲于奔命地进行调停,白白错过北伐良机,真是让人痛之恨之。”

现在,吴三桂已经取得了“借虏平寇”的初步胜利,如果能继续推行和贯彻“借虏平寇”这一政策,倒不失为恢复河南、山东的一条妙策。

遥想崇祯年间,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就曾提出过“攘外必先安内”的建议,意欲效法光武帝修好与匈奴的关系,与满清议和,以得集中兵力扫除“流寇”。

应该说,这是一个很务实的想法。

彼时,崇祯财政已经严重透支,入不敷出,很多部队的军饷一拖再拖,甚至欠饷长达五六年之多,军队士气不振、军心动乱、战斗力差,没有办法展开两线作战。

秦、汉、隋、唐、元等朝都是灭亡于民变民乱,鉴于这个血淋淋的历史教训,崇祯认为,满清不断与大明王朝为敌,其目的无非是要割据辽东自立并从大明帝国身上劫掠财物,与李自成等“流寇”相比,“辽事”不过是“癣疥之疾”,而“流寇”却是“腹心之疾”。

所以,崇祯曾一度考虑与满清议和,而求以全力征剿李自成。可是,大明王朝众多朝臣均以南宋绍兴年间的宋金议和为辱,众口一词地予以抗议和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