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贵人(第3/8页)

这种“不忠不孝”的言辞,当然动摇不了宇文赟的决心,宇文孝伯不听,那就滚你的蛋吧,找愿意帮忙的人去。谁呢?于智、郑译这些料。

又有一天,宇文赟找宇文孝伯去召宇文宪,说要开家庭party,王爷们都来,我们一块去。宇文宪于是就去了,但是刚到那儿,宇文孝伯就被拦下了,宇文宪一个人进了宫,刚进去,就被早就埋伏好的人逮了。

宇文宪自是很不甘心,拼命为自己辩解,于是宇文赟找来了于智,跟宇文赟当面对质(宇文赟此前派于智去了趟宇文宪的家,然后以这次会面为由,指控宇文宪造反),宇文赟目光如炬,于智也不免心惊胆寒。但是,还有什么用呢?不管宇文宪怎么说,他都必须死了,最终,宇文宪还是被绞死了。

当然了,杀人是要有理由的,宇文赟到了也没找到杀掉宇文宪的理由,只能乱搞一气,把宇文赟的朋友也一块干掉,后来又宣称宇文宪参与了王兴(宇文宪的朋友)的叛乱集团。这话说出来,不要说宇文赟自己不信,举朝上下,民间百姓,没有一个信的,这些被稀里糊涂牵连至死的人,被当时的人称为“伴死”。

宇文宪死的冤枉,因为,他甚至在宇文邕时代,也没说过太子的一句坏话,这甚至连“打击报复”都算不上。连没说过坏话的都死了,说过坏话的呢?

首当其冲的就是徐州总管王轨。

当然,作为徐州总管,王轨有一万种办法对付宇文赟,他自己也对手下说,“此州控带淮南,邻接强寇,欲为身计,易如反掌”。

没错,真要为自己考虑,投降陈朝,不就行了吗?

但是,王轨毕竟是个忠臣,大忠臣,他要真的是个考虑自己的人,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宇文邕慷慨陈词了;所以,他又说:“但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岂可以获罪于嗣主,遽忘之邪!”王轨知道自己会死(“吾昔在先朝,实申社稷至计。今日之事,断可知矣。”),他也不指望能活,他所指望的,是万世之后,能有人知道他的忠心(正可于此待死,冀千载之后,知吾此心耳!)

果然,宇文赟很快就想到了王轨。有一天,他就问郑译:“我脚下的杖痕,是怎么回事?”郑译说:“是王轨和宇文孝伯搞的。”然后,郑译就跟宇文赟打起了小报告,说到了当日王轨拉着宇文邕的胡须所说的那番话。

于是,宇文赟就命杜庆信去徐州杀掉王轨,但是,元岩却不肯撰写诏书,颜之仪也恳切劝阻。宇文赟当然不鸟,元岩继续进言,据说“脱巾顿颡,三拜三进”,终于惹得宇文赟大怒:“汝欲党(包庇的意思)乌丸轨(乌丸轨就是王轨,宇文邕将王姓改为乌丸)邪!”元岩不甘示弱:“臣非党轨,正恐滥诛失天下之望!”(我不想包庇王轨,只是怕滥诛忠义会使天下人寒心)

宇文赟万分火大,命令太监狠抽元岩的耳光。不久后,王轨被杀,而元岩也同时被免官。

接下来,就轮到宇文孝伯了。

其实,王轨死后,尉迟运就跟宇文孝伯提及了此事,说咱这样的肯定要倒霉了,怎么办?宇文孝伯慷慨陈词:“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为身计,宜且远之。”宇文孝伯不怕死,认为无愧于心,但是,他还是给尉迟运想到了免其一死的办法——外放。于是,尉迟运就请求外放,当了秦州总管。

果不其然,很快,宇文赟就找到了宇文孝伯,问他:“你早知道宇文宪造反吧,为什么不早说?”结果,宇文孝伯当即抽了宇文赟一记响亮的“耳光”:“臣知齐王忠于社稷,为群小所谮,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嘱微臣,唯令辅导陛下。今谏而不从,实负顾托。以此为罪,是所甘心。”

宇文孝伯说了,你要弄死我,我也没办法,但是,如果说是因为宇文宪造反,那就不要侮辱我,你要弄死我,名义我自己想——“今谏而不从,实负顾托。以此为罪,是所甘心。”(没有尽到人臣劝谏的责任)四个字——大义凛然!

宇文赟居然真的被宇文孝伯给镇住了,“大惭,俯首不语”——看来,什么样的烂咖,都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当然,良心发现只是烂咖非常短暂的行为,很快,宇文赟便把良心抛到了一边,命令宇文孝伯自尽了……

其他人中,宇文神举也是宇文邕的亲信,不免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于是,鸩酒一杯;而尉迟运倒是去了秦州,但日夜忧虑,终于抑郁而终……

联想到乐运当日将宇文赟比作齐桓公的话,我们此时当作何反应呢?须知,辅佐齐桓公成就大事的管仲,也是齐桓公在王子时代的仇敌啊——在公子小白和公子纠争夺王位的过程中,当时还是公子小白辅臣的管仲,就一箭射向了公子纠,幸亏公子纠躲得快,这才只射中了衣带勾。齐桓公可以任用仇敌,最终成就大事,而我们的宇文赟,除了打击报复,还会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