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双雄会(第7/19页)

有没有斛斯椿,元修都要跟高欢决裂,区别只是,有了斛斯椿,这种决裂的进程被大大加速了。后世的史家将脏水泼到斛斯椿一个人头上,自是很不公平。

当然,刚摆平了尔朱家族的高欢,如今正是如日中天,光靠一支禁卫军,显然是搞不定他的,所以,元修也明白,要跟高欢较劲,就必须寻找实力人物。

元修看中了贺拔兄弟。于是,元修任命贺拔胜为三荆七州军事的大都督,兼任荆州刺史,同时,他也派人跟关中的贺拔岳秘密联络。

尔朱家族刚刚覆灭,元修跟高欢之间,就开始有些擦枪走火,乃至剑拔弩张。他们的关系有多微妙?只需要看一个人就能略见端倪——高乾。

高乾、高敖曹兄弟,在尔朱家族的覆灭中立下了大功,他们首先举兵响应了刘灵助,而后,又跟高欢结盟,在历次战事中都有突出表现。战后论功行赏,高乾被任命为侍中(总监督长)、司空(最高监察长)。

然而,高乾这官位还没坐热,却要马上回家了。

情况是这样。当年高乾在冀州的时候,老爹死了,按照古时的规矩,这是要丁忧的,要守三年之丧。这是中国人表示孝道的一个方式,当然,也不免有些形式主义。当然了,中国人玩政治,最擅长的就是通融,守丧三年是可以通融的,要是国家出了大事,离不开此人,那是可以夺情启用的。高乾此前呢,因为要对付尔朱家族,所以,就自己给自己夺情了,没有能守丧三年。

现在呢,仗打完了,局面初步稳定了,高乾认为,自己给自己夺情,终究是不合适的,不符合孝道,将来天下人说起来,他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所以,高乾希望新任皇帝元修,能够给他夺一下。于是,高乾上了封奏疏,说老爹死了,没能守孝三年,内心不甚惶恐,请陛下批准我辞职,回乡丁忧。

这是典型的中国式逻辑。高乾不想走,这是显然的,但是,为了不想走,他就必须表现出自己想走,这就叫“欲走还留”。元修要是聪明,他就应该扯一堆国家危难的大道理,说离不开高乾,需夺情启用。

在中国式逻辑里,对君尽忠,是高于对父尽孝的,所以,皇帝是可以夺情的。

元修聪明不?当然聪明,所以,聪明的元修,很快做出批示,一个字——准。好吧,准了一半,侍中的职务没了,司空还保留。

准的这一半,就让高乾想撞头了。司空这个官,地位虽高,但只是个虚衔,而真正有权力的,是侍中。侍中的权力来源于“侍”字,在中国,跟皇帝关系越紧密,权力就越大,这个“侍”,就反映出了这种密切关系。如今呢,虚衔保留,实职没了,高乾这入不了宫,平时见不着皇帝,所以国家大小事务,他也就被排除在外,自己无从得知,别人也不予知会了。

高乾在尔朱家族最牛逼的时候,不顾身家安危,举起了义旗,为的是啥?如今落到如此境地,那就只能两个字了——不爽。

元修知道高乾不爽不?大概是知道的。但他为什么还那么搞呢?道理很简单,在元修看来,跟高欢一起起兵的高乾,好像靠不住。

然而,当元修决心跟高欢决裂后,他对高乾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某天,在华林园,元修举行了宴会,高乾也应邀参加,喝得差不多散场之后,高乾被单独留下,然后,元修就对高乾说道:“你家世代忠良,如今又立下如此大功,在我心里,你我虽是君臣,尤为兄弟,我们可以对天盟誓,永不相负。”

高乾来之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听闻此言,当然是吃了一大惊——皇帝要跟自己当兄弟?这是什么路数?但是,看到元修言辞恳切,态度激烈,高乾也不免应付一下:“为国效力,肝脑涂地,怎么敢有贰心?”

回家后,高乾就琢磨了,这是太阳从哪边出了呢?琢磨了半天,他也没琢磨明白,最后想想,大概是元修想要安抚他?算了,不管了。

高乾犯了大错,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以不管,唯有这样的事,一定是要管一管的。

满清末年,光绪帝因为维新的事,跟慈禧产生冲突,很快,马路消息风传,说慈禧会对光绪不利,于是,光绪就要求他的维新健将们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维新小将们当即乱了手脚,后来还是谭嗣同自告奋勇,说要找袁世凯帮忙。不消说,对于谭嗣同的来访,袁世凯也是“吃了一惊”的,但是,此公应付的游刃有余,一面拍胸脯表示,杀荣禄就跟杀条狗一样简单,另一面,在谭嗣同走了之后,他想了一夜,而后立即把事情通报给了慈禧的亲信荣禄。

后世据此把袁世凯骂成了渣,说他猪狗不如,但是,朋友们,如果我说袁世凯做得有道理呢?道理很简单,在这样的局面下,袁世凯没有沉默的权力,要么,他去告密,要么,他照着谭嗣同的要求做,权衡利弊之下,告密是唯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