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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涉及那个让夏永济父女回避不得的现实问题了:他们是不是有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如果这事只关系到夏永济一人,他懒得去想这个问题。起码是暂时懒得想。他现在已是心力交瘁,没有了再做挣扎的心气。然而,这事关系到女儿的吉凶,而且失散多年的女儿现已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就容不得他心灰气馁了。毕竟眼下尚未死到临头,焉能就这样让女儿与自己一起坐以待毙?因而,他不能不努力振作起来,马上做好再进行一场艰苦的智力较量的准备。

夏永济知道自己在这场较量中的胜算很小,但他不忍将事情的严峻性如实告诉女儿。他只能故作坦然地安慰她,不要着急,让爹好好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夏永济原以为,邯兆瑞会在让他与女儿见面后,很快便进行逼供。谁知邯兆瑞却并未如此性急。马德发等人将他锁进地室后,除了有人按时送饭,再也没人过来理他。

原来,这是邯兆瑞的心理战术。他认为,眼下夏永济的抵抗意识还很强,还存在逃脱幻想。而且此人非常狡猾、诡计多端。急于对其逼供,难以获取实言。倒不如先耗上他几天,让他对自己的处境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待到他对一切都绝了指望,也就一切都好办了。他想反正当下也不是掘宝的时机,耗上几天也无所谓。

假如这样持之日久,吃不住劲的肯定是夏永济。不过,这样一来,却也正好给夏永济留出了一个思考自救对策的空当。待更深夜静莲儿睡去之后,夏永济便强撑着疲惫之躯,开始了他的苦思。

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夏永济先仔细察看了一遍这个地室的建构状况。他是营造地室密穴的行家,如果这个地室里存在着什么可资利用的破绽,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但察看的结论令他甚是沮丧:欲用技术手段逃出这个地室,没有丝毫可能。因为,这个地室,根本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它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土牢。然而正因其简单,却是让夏永济空怀绝技无从施展。头顶上的铁栏蠢笨无比,然则牢不可破。地室的土墙倒是可以挖动,但是人家能闭着眼随你去挖吗?

回头看看安放在墙角的另一张床铺,夏永济不禁暗自苦笑。看来这个与世隔绝的去处,人家是早就给他预备好了。

地室无隙可乘,只能另辟蹊径。

使用对付回占魁的法子行不行?估计也够呛。邯兆瑞不比回占魁,诱其上钩是难乎其难的。夏永济推测,邯兆瑞可能不会让他亲临藏宝现场,而是会逼他画出一张详图,并且写明破解防盗机关的方法步骤。如果他在图纸中玩花招,那么其结果就是,他父女俩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无声无息地了此一生。

预料到这个前景,夏永济明白了邯兆瑞把他晾在这里的用意:这厮是在等着他不打自招。这是一个极有定力的对手,与这样一个棋手对弈,夏永济不能不承认,自己的能耐实在有限。

既是难逃罗网,便唯有就范一途了。拱手交出财宝,夏永济自是极不甘心。但若因此能够救出莲儿,他可以在所不惜。问题是,即使他将宝藏的秘密和盘托出,就一定能保证对方高抬贵手吗?在他不具备任何制约能力的情况下,焉知对方的承诺会不会一概化为乌有?

更何况,这伙人还不是普通的寻宝者,而是一个正在酝酿重大政治图谋的叛逆团伙,而莲儿又恰巧成了他们谋划叛逆活动的知情人。

就范难保平安,不就范就是等死。非此即彼,二者皆非善途。怎么办?面对这种进退维谷之状,夏永济不禁切齿骂道,堂堂京师之中,竟能容得这等逆徒猖狂作祟,官府那帮鸟人是做什么吃的!

不期这一骂,却令他的大脑中蓦地灵光一闪:官府!假如官府能及时收拾掉这伙人,事情又当如何?由此,也使他顿生了一层悔意:自己为何没想到去寻求官府的帮助。寻求官府的帮助,虽说同样也无法守住宝藏之秘,但保住他父女的性命,却肯定是不成问题。

陷入这步田地,想去报官也迟了。不过,对于这伙人的阴谋活动,官府会不会已有察觉,甚至已经在采取措施?以新任汴京留守宗泽之精明强干,这个可能性不能说一点没有。

夏永济对官府从未有过好感,也从未指望过从官府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但是此刻,他却对官府陡然生出了一股热切的希望。尽管这希望十分渺茫,但它毕竟使夏永济抓住了一点盼头。因而夏永济断然决定,尽量与对手虚与委蛇,坚持等待可能出现的转机。

这样的话,在今后的日子里,吃尽苦头肯定在所难免。这是注定要付出的代价。付出这个代价值不值,那就只能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