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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谈是在一处幽静的茶楼里进行的。危国祥对于成千的告密,起初并不太热衷。当时无论城乡,大大小小的各类帮会俯拾皆是,危国祥早就见怪不怪,连他本人还入着个什么帮呢。他猜想这个臭鱼贩子八成是在帮派内讧中吃了亏,就编造了这么个子虚乌有的谋反罪名进行报复。成千见状,便郑重其事地发誓赌咒,说小可绝非危言耸听,这“光明道”确与一般道门不同,该道反意昭彰,野心甚巨,若不及时剪除,实为朝廷大患。危捕头若不相信,将其成员抓来一审便知。

危国祥笑道你真是越说越不靠谱,本捕头职在汴京,又不曾捧得皇上的尚方宝剑,跑到淮南地面上去抓人,那不纯粹是狗拿耗子吗?成千说,用不着劳动危捕头远奔淮南,小可预料,只需在汴京守株待兔,便可拿得贼党入瓮。

成千放出此言,却是有些根据。原来早在年关之前,计洪奎便有与一个绰号“中州虎”的重要人物在汴京会晤的安排,后因金军围城,事情便拖延了下来。如今战事已息,计洪奎就准备近期派人赴京联络。虽然由于逐渐失去了对成千的信任,具体的联络时间以及那“中州虎”是何人,计洪奎都没再让成千知道,但这个大致的情况,成千是了解的。而且,由于成千是北方人,计洪奎曾有意让他联系北线,还对他提起过“光明道”设在汴京的联络点,就在州桥西南的顺发客栈,只是尚未将联络人员的姓名交代给他。

成千提供的这些情况,引起了危国祥的重视。

有关神秘大侠“中州虎”的传闻,在汴京流传甚广。某些为富不仁者于夜黑风高时曾受到过“中州虎”的秘密惩处,乃至于谈虎变色。这种人不是反贼也是匪寇,拿住就是一功。倘由此入手破获一桩惊天大案,其功更是非小。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现在居然从天而降,真是一个大幸运!

既然案情重大,要不要向上司禀报?危国祥眼珠一转,认为暂且不忙。因为,一方面,他对成千之言的可信度,还有几分保留;而另一方面,如果案情属实,一经上司插手,将来的大功也便轮不到他来领受了。因此危国祥考虑,这事还是暂不声张,以自己私下里动手侦破为佳。于是他就严肃起来,叮嘱成千和牛昌,不可再将此事泄与他人。并且指使他们,自即日起,就去顺发客栈附近蹲守,留意淮南方面的来客,发现可疑者马上向他报告。许诺二人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成千说他去蹲守不成问题,而且只有他亲自去蹲守,方能认出谁是“光明道”的党徒。问题是他目下囊中羞涩,衣食无着,总须接济他点银两,他才好用心做活。危国祥嘿嘿笑道,你不是牛昌的朋友嘛,你的花销可暂由牛昌提供。

牛昌赶紧表示,他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因近日赌债压身,实在力不从心,不知危哥能否帮衬兄弟解决掉这点难处。危国祥问明其债主无非是一伙市井泼皮,很无所谓地晃晃脑袋说,这事你就毋庸发愁了,谁再向你讨债,你让他来找我便是。牛昌得言,顿时笑逐颜开连连称谢。

三个人各得其所,这桩交易便算圆满达成。危国祥觉得有点滑稽,他在交易中其实一毛没拔,怎的就打发得那两个家伙唯命是从屁颠屁颠的了呢?

成千与牛昌离去后,危国祥在茶楼里独斟独饮,就着五香蚕豆将方才的谈话又细细咀嚼了一遍。他越琢磨越感到,成千不像是在捕风捉影信口雌黄,否则那厮不可能那么言之凿凿,不可能把事情说得那么有板有眼。如此看来,果然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他危国祥一鸣惊人飞黄腾达之日是屈指可数了。

联想到即将莅临的奇勋重赏荣华富贵,他心里禁不住地荡漾起了一股奇妙的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