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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道”网罗麾下弟兄,重点是看其人对官府的态度。一个人对官府深怀不满,且有胆量进行反抗,便具备了被接纳入道的基本条件。而对这个人其他方面如品德、素质的考察,则不甚严格,这就未免使得道中成员鱼龙混杂。成千就是混迹其中的一个渣滓。

成千原籍山东齐州,因与人斗殴险些酿成命案,逃到淮南舒州做起了贩鱼生意。他有几下拳脚功夫,亦有几分横竖不论的野胆,曾因抗拒州衙巧立名目强收税负,挑头与衙役发生过冲突。计洪奎为此人是条敢作敢当的好汉,托关系把他从班房里保出来后,便吸收他加入了“光明道”,还将其视为一员干将,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时,都招呼他来参加。

岂料这成千本性顽劣,毫无拯民济世之志,从根本上与计洪奎并不志同道合。他是把“光明道”当成了一个江湖黑帮,以此为恃,便到处逞蛮称霸惹是生非。计洪奎逐渐察觉出他身上的劣习后,几番对他严正告诫,他却屡教不改。

更有甚者,这个人还极为贪淫好色。当年在齐州发生的斗殴事件,就是由于他对一个姑娘图谋不轨引发的。加入“光明道”后,他对道里“戒淫邪”之教义置若罔闻,不仅依旧时时出入花街柳巷,还在一天夜里拦路强奸了一个外出探亲的少妇。这件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官府未能查出案犯,但“光明道”却搞清了作案者是成千。计洪奎一怒之下,声称要亲手处置这个辱败道门的人面禽兽。其实这是计洪奎的一时激愤之言,从其本意上,还是打算给成千留个痛改前非的机会的。

可是成千却先自慌了手脚。江湖帮会清理门户的恐怖手段他听说过不少,他可不想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于是他便故技重演再度开溜。但这帮会可不是街头的茅厕,想进便能进想出便能出。为了避免计洪奎的追杀,开溜前他制造了自己酒醉失足溺水身亡的假象。

由于没找到尸体,计洪奎对成千死亡的真伪曾有过怀疑,后来听说确有人目击成千坠入深潭再未浮起,他便信以为真没再深究。却不想那所谓的目击者,是成千事先花钱买通的。更没想到那金蝉脱壳的成千日后会在汴京城里制造出那样一场悲剧。

离开舒州到何处落脚,成千做了一番盘算。他知道计洪奎在淮南结交较广,在江南的其他地区亦有眼线,他栖身于南方恐不大安全。再者他到底是生在北方,对南国的水土总是不十分适应。又想到有个唤作牛昌的汴京商贩前些时候到舒州贩鱼时,他曾帮过忙,还请其去妓院品尝过一回淮南妹子的细皮嫩肉,双方气味相投,算是一个朋友了。商号的地址牛昌也给他留了,酒酣之际牛昌还慷慨出言,成老弟今后若去汴京,吃喝拉撒由他包了。冲着这句话,成千便索性奔了汴京。

一路风尘来到京城,又费尽周折找到牛昌,却是令成千大失所望。此时的牛昌不但不能为他提供饭碗,连自身的饭碗都快裂成八瓣了。原因是这牛昌欠下了大量的赌债,几乎全部家当都被充当了抵押。

见有朋自远方来,看在共同嫖过娼的分儿上,牛昌留成千在家里吃住了两天,之后即有送客之意。成千受到冷落,有意负气一走了之,却苦于一时既无安身之所,更乏谋生之道。夜间辗转难眠,便对计洪奎怨恨倍增。老子无非是干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又不曾干你妹子,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翻脸无情吗?早知如此,老子何苦入你那个道!

谁知这一怨恨,竟怨恨出了灵感:若是向官府告发“光明道”谋反,料可邀得一笔赏金,甚至能因此而谋上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岂不强似风吹雨打地去倒腾臭鱼烂虾?

这样做合适吗?似乎没什么不合适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计洪奎既然不仁于前,我成千何妨不义于后?不错,这样一来,便与“光明道”结下了死结。但我就是不告发,冲我掌握着道中许多秘密这一条,一旦发现我是诈死,他们能够放过我吗?明摆着如今我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而告发了他们,官府必然要将其党羽斩尽杀绝。彼时这厮们自顾尚且不暇,又焉有闲心再来找我的麻烦?

这样算计下来,成千觉得此举是有百利而无一弊,非常可行。但他在汴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这告发应当如何告,向谁告,他心里没谱,还是得请教牛昌。

牛昌一听有这事,觉得是个生财之道,立马来了精神,复对成千热情起来,拍着胸脯说办这种事哥哥我有路子,待我为你引见一个专事拿贼的朋友吧。他说的那个所谓的朋友,便是危国祥。其实他与危国祥的关系,无非是很稀松的酒肉关系。近日因他债台高筑,危国祥已经对他嗤之以鼻。有了这道厚礼奉送,他正好请求危国祥出面帮忙,把他的赌债之事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