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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燕青昨日离开了乱哄哄的松石巷后,见官府为搜捕刺客,出动了大批捕快禁军,满城区进行寻查,便意欲早点离开是非之地,不再等那纱罗店老板。他倒不是怕事,而是懒得沾惹麻烦。可偏偏城门很快便戒了严,无有开封府衙签发的通行牌证者,两日之内一律只许进城不许出城。所以燕青这两日想走还走不了了。

这两日该如何打发呢?闷在客栈里无所事事甚觉无聊,还得应付一拨接着一拨的盘查衙役,实在令人着恼,还不如出去走走清静。那么就仍然上街去走走吧。

街市上店铺的生意还是照做的,不过是顾客略少了些,没有平日那么热闹。燕青信马由缰地走着,偶尔打听一下某种货物的市价行情,不知不觉地就发现自己来到了金钱巷的巷口。

燕青久闻汴京城金钱巷镇安坊名妓李师师大名,心下好奇得很,甚欲见识一下那师师姑娘究竟出类拔萃到什么程度,却一直未得合适的机会。今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反正又是闲暇无事,何不就此进去看看呢?岂知这个念头不生则已,一生出来马上就变得十分强烈,欲罢不能了。

燕青摸了摸身上带着的银锭银票,估计与李师师见个面,坐一坐,说几句话的费用是足够的。眼见时辰已近正午,料得行院也应当开了门,于是燕青便兴致勃勃地踅进了金钱巷。

凡是点名求见李师师的客人,须由李姥姥亲自过目遴选。李姥姥认为不值得让师师接待者,就胡乱找个借口先替师师回绝了。李姥姥已知师师今日不想见客,又见燕青穿戴平常,便狮子张口开了个异乎寻常的高价,欲使燕青知难而退。不料燕青却十分爽快地应下来,而且马上掏出一大块金锭放在了她面前的案子上。李姥姥不禁立时对燕青刮目相看,态度便比较热情起来。让燕青且稍候一时,她就着人唤了蕙儿来,吩咐她去通知师师准备待客。

蕙儿原知师师今日心情不佳无心待客,又不好忤背李姥姥的意思,正踌躇为难间,忽然瞥到来客正是昨日邂逅于松石巷的那位年轻公子,禁不住喜出望外。这个机灵的姑娘对师师的心思揣摩得很透彻,早看出了师师心绪郁闷的缘由,这时见燕青自己送上了门来,正乐得为师师解忧。于是蕙儿赶紧去劝应了师师,又急忙返回去,将燕青带了进来。为了给师师一个意外的惊喜,她故意没有告诉师师来客是谁。

燕青昨日未曾与蕙儿认真照面,此时的蕙儿又是换了一身服装的,燕青只是觉得这个俏丫鬟仿佛有点面熟,却未作多想。因而当燕青认出款步从绣闱中走出的李师师,就是昨日邂逅于松石巷的那位青年女子,亦是大出意外,一时舌涩语滞,竟不知该如何招呼才是。

师师终是久经场面的人,很快便恢复常态,盈盈一笑,对燕青道了个万福说,原来是这位公子,恕师师怠慢,快请坐吧。

燕青连忙拱手答礼道,有缘得识师师小姐,小可颇感荣幸。

蕙儿看着两人相互客气的拘谨模样,偷偷抿嘴一乐道,二位先叙着,我去备茶。说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师师款款落座,美目流波地看着燕青道,昨日走得匆忙,竟是忘了请教公子的姓名。

燕青与师师隔案而坐,仍是有点局促地欠身答道,小可唤作燕青。燕子的燕,青天的青。

哦,这名字入耳倒十分清亮。燕青公子似乎不是汴京人氏?

燕青乃是大名人氏,在当地卢俊义卢员外府上做事。一介布衣而已,称不上什么公子。府上的人都唤我作燕小乙,小姐也称我作小乙便了。

这个嘛,也好。不过单称小乙有失尊重,我就称呼你小乙哥好了。

如此甚好。

那么你也不要再称呼我作小姐。

依小姐之意,小乙应当称呼小姐什么?

师师侧着头想了想道,敢问小乙哥贵庚几何?

痴长二十三岁矣。

嗬,应当算我的弟弟了。那么小乙哥便唤我一声姐姐,使得吗?

燕青听了这话,不由得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师师。无论怎么看,师师都不像是比那位叫作蕙儿的丫鬟大出多少,如果说她年方二十出头,不会有任何人产生疑问。可是听着师师的口气,倒像是比自己年长多了。多多少呢,燕青实在估计不出来。李师师的年龄是个秘密,除了李姥姥,极少有人能够了解得确切。关于这一点燕青曾有耳闻,自然不便唐突询问。

燕青正私下揣度师师芳龄的当儿,蕙儿端了茶水细点进来,一一在二人面前的案子上放好,柔声对燕青道,请公子用茶。蕙儿在门外候着,公子有何吩咐使唤,唤蕙儿一声便可。

师师笑着对蕙儿道,这位公子叫燕青,又称燕小乙,让我叫他小乙哥呢。你也随我称他小乙哥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