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治之症(第4/9页)

劫收敌伪物资拍卖所得总值达5万亿元,相当于国民党政府1945年预算支出的四倍多。

劫收得沸反盈天时,蒋介石置若罔闻。第二年5月才下道手令,由国民参政会、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和监察院,会同组织清查团。

又一场混战。发了横财的各派势力,为了保卫“劫收”战果,都往清查团里塞人,明争暗斗之烈,不亚於劫收。

京、沪为劫收重点。清查团从上海到广州,两个月末办一个案子,就腰包滚圆地打道回府了。

冀察热绥清查团,在北平检举了第11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亲属盗卖几十辆汽车的案子。孙连仲立即以公函知会清查团,说是登记手续末备,现已补行登记了。

广东各接收机关的接收清册,概不交出,清查团只有坐冷板凳。

有的交出的清册,都是後来伪造的。时隔一年,接收单住或者撤销,或者改组,人员星散,办移交的日本人更不知去向。上天入地随便查,反正死无对证。

闽台清查团想干点真事,也真下了功夫,把台湾专卖局和贸易局长等人贪污罪证,移交给了法院。可贪污大虫们,早像郭忏那样买通了上下关节,结果,这些大虫安然无恙,清查团灰溜溜走人。

天津公用局长等人发劫收财被部属告发,市长张廷颚召集公用局全体职员,破口大骂:密告检学的人是禽兽,非父母所生,一定要彻底严办!

广西干脆拒绝清查团入境。

土皇帝阎锡山最实在,根本就反对清查,山西也就根本未派去清查团。

监察院参加清查的22个监委,出发前开会,一些人慷慨陈词,大有同贪官污吏决一死战的气魄。国民党元老、监察院长于右任,摸著胡子笑道:“御史豺冠,不畏强暴,自然是中国历史上的优良传统,也是我们的神圣职责;但是也要体贴主席(指蒋介石)此次要三方面委员组织清查团的苦衷,总要做到不偏不激,使人心悦服,使政府过得去,千万不要将来又有人说要‘清查’清查团委员才好。”⑾。

北平临参会议长谷锺秀,在欢迎清查团大会上致辞:“国难发国难财,胜利发胜利财,今天清查不希望再发清查财!”⑿。

有人说:清查是第四轮劫收。

虎狼当道,法币也象洪水一泻千里。

抗战前夕,法币发行总额14亿元。抗战胜利前夜,发行额达5千亿元,1948年8月21日以金元券代替法币时,法币发行额已达660万亿元,为抗战前的47万倍。

1947年7月24日,美联社评述法币购买力:法币100元,1937年可买两头牛,38年买一头牛,41年买一口猪,43年买一只鸡,45年买一条鱼,47年只能买不到半盒火柴。

国民党是枪杆子的财政,每年内战经费占总支出的80%,1947年军费开支100亿元,全年收入只有17亿元,那83亿元全靠印钞机弥补。

国民党政权糜烂之快,如同军事上的迅速崩溃一样,令人吃惊。

京、沪要地,大案要案大部与豪门权贵有关,清查团当然是碰不得的。可像沈阳西塔第四粮库这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单位,又怎样呢?

曾当过仓库保管员的宋长青老人说:贪污“扫地粮”是公开的,吃空饷,雇10个工,少时报20个,多时报40、50。今天分这个,明天分那个,夏天黄卡叽工作服,冬天是海军呢,有甚麽分甚麽,一层层往下分,像我这样的,小得溜的也给点,好堵你嘴。不堵嘴也不敢怎的。大小是个官,就和主任占亲带故。国民党倒台那年,主任把几十包出口猪鬃拉到亲戚家盗卖,还勾结部队抢粮食,抢10车报20车丢失。上边来检查,不知从哪弄来些人,你叫“张三”,他叫“李四”,交代一番,月报表,季报表,连宿大夜做假帐。远接高迎,把检查组请到最好的饭馆喝一顿,再揣些“红包”。检查组抹抹嘴巴,“挺好”,走了。反正干甚麽吃甚麽,当多大官发多大财。谁也不害怕,因为谁都这麽干,谁在适当位置都有後台撑腰。

贪污腐化已经像癌细胞一样,扩散到国民党的整个肌体。

诚实的官员,要麽被通货膨胀吞噬,要麽变成贪官污吏。

而军人不必通过流血冒险就能得到升迁,谁还爱干傻事,拿脑袋当赌注呢?这是个到处都是“门”的世界,人人都在为自己选择最佳途径。贪财者敛财,好色者猎色,兴趣广泛者样样俱全。无论牛头马面,还是酒囊饭袋,大小只要有个象征权力的甚麽东西,就能在那方大地里无所不有。权力就是最大的印钞机。

穷了百姓,富了党人,这样的党能不垮台吗?

在这点上,蒋介石是不糊涂的。

1948年7月27日,他在南京国防部会议上讲:“我们在军事力量上本来大过共匪几十倍、制空权、制侮权完全掌握在政府手中,论形势较过去在江西围剿时还要有利。但由于在接收时许多高级军官大发接收财,奢侈荒淫,沉溺於酒色之中,弄得将骄兵逸,纪律败坏,军无斗志。可以说,我们的失败,就是失败於接收。”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