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死不生(第7/11页)

再看看指挥郑庭岌在缅甸血战的戴安澜将军,写给妻子的遗书:

亲爱的荷罄:

余此次奉命固守同固,因上面大计未定,与後方联系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

为国战死,事极光荣,所念者,老母外出未能侍奉,端公仙逝未及送葬,你们母子今後生活,当更痛苦,但东蜻澄篱四儿俱极聪俊,将来必有大成,你只苦得数年,即可出头之日矣,望勿以我为念……我要部署杀敌,时间大忙,望你自重,并爱护诸儿,侍奉老母,老父在皖,可不必呈闻,手此即颂心安。

安澜手启

卅一年三月三十三日(22)

同是牵挂老母娇妻弱子,情调却是天壤之别!

逝者千苦流芳,生者功成名就。他们本来是我们的民族精英。他们应该受到人民的敬仰和爱戴,领章上应该有3颗星,或更多的星。

他们本来盼望世泰民安,应该和父母妻子儿女月圆花好,再不因战争而天各一方。他们文化修养普遍比共产党将领好,他们本来应该吟诗作画,或是壮怀激烈地抒发当年的抗战报国之情,而不是写这类“没想到结局如此之惨”的文字。而我和我的战友见到他们,应该致以标准的军礼。

是谁把他们送上打杀中国人的战场?是谁使他们从抗战功臣变为内战战犯?又是谁使他妻离子散,甚至人亡家破?

斯大林格勒会战,德军第6集团军20万官兵被围困在冰天雪地之中,弹尽粮绝。集团军司令保卢斯致电希特勒:“为了挽救还活着的人,请即刻允许我们投降。”(23)希特勒回电:“不准投降!部队应该固守阵地,要战斗到最後一个人,最後一粒子弹!”(24)。

蒋介石先令他的“如兄弟于侄一般”(25)的长春守军固守,後来又令突围。

郑洞国也从未动过投降的念头。

昆仑关大战,郑洞国率领的荣誉第1师伤亡近半,有的团只剩300多人,即便打剩郑侗国一个人,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刽子手。国魂永在,正义长存。

可在死城长春,率领连走都难走到沈阳的士兵血战、突围,这不是一场无谓的屠杀吗?

不以成败论英雄,但能不以无辜者的鲜血论功罪吗?

任何军事战略观点,都不能证明这种行为是无罪的,任何忠贞、节义,在这里都是自私的,甚至是卑鄙的。

“倒戈将军”石友三,为人不耻,千古唾骂。一代良将郑洞国的悲剧,在于他的愚忠。

而此刻的蒋介石,如能换成丘吉尔,罗斯福,斯大林,或是毛泽东,有谁会下令“投降”?

枪口是个“。”。

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没有喷火冒烟的枪口,也是个句号。

郑洞国,范汉杰,廖耀湘,卢浚泉……黑土地上绝大多数2星中将,走下战场,走出军界,走进监狱。昨天战争曾赐给他们一切,今天则把一切都剥个精光。功与罪,瑰宝与垃圾,荣誉的峰巅与耻辱的深渊。在尝遍了人生的百草後,他们学会了做工,种田,手上有了茧子,也有了普通中国人的七情六欲。

他们重新成人了,成了实实在往生活往大地上的中国人。

连蒋介石也成人了。

只是那手上的血腥会消逝吗?

历史记着他的名字

事情坏到极处,新的一章就揭开了。

走投无路的曾泽生,拨动了长春的时钟。

“60熊”

暖润的南风带著股苦艾和泥土的清凉味儿,在大雁欢快的叫声中,一路向北吹拂,吹拂。

又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天过去了,可滇军和国民党的春天往哪里呢?

设在中长路理事会大楼(今长春铁路分局)的60军军部里,军长曾泽生站在窗前,望看窗外花骨朵儿似的鼓著叶苞的杨树,沉思默长春和昆明,一北一南,都叫“春城”。

蓦地,一支歌由远而近,在耳边响起:

我们来白云南起义伟大的地方,

走过了崇山峻岭,

开到=屏蔽广告=的战场。

弟兄们用血肉争取民族的解放,

发扬我们护国、靖国的荣光。

不能任敌人横行在我们的国土,

不能任敌机在我们领空翱翔。

云南是60军的故乡,

60军是保卫中华的武装!

1937年秋,4万滇军健儿唱著这支歌,开赴台儿庄前线,直唱到抗战胜利。

台儿庄大捷後,日军大学增兵鲁南,图谋攻取战略重镇徐州。60军奉命在台儿庄、禹王山一带,抗击坂垣的5师团和矶谷的10师团。

那是真正的战争,那是滇军出滇抗战的第一战。天上地下,日军的火网简直密不透风。27个昼夜,红天血地,滇军健儿拚死搏杀。唱著军歌赶来的4万人,离去时只剩下两万。但是,他们终于守住了自己的防线,使日军重占台儿庄直取徐州的企图不能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