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日之域中,谁家之天下(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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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宅元年(公元684年)六月,监察御史薛仲璋在洛阳积极活动,要求出使扬州。在此之前,为了夺取扬州的政权和军权,魏思温写信给他的好朋友监察御史薛仲璋,请他来江都视察。

薛仲璋是裴炎的亲外甥,舅舅是武则天身边的大红人,宰相集团里的头牌,薛仲璋的政治前途应该是光明的。

在薛仲璋到达扬州之前,已经有若干叛乱分子抵达扬州。他们在那儿刺探消息,收买官员,进行种种破坏活动,以便为薛仲璋接管扬州政权奠定基础。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比较活跃的人物——韦超。

薛仲璋到达以后,韦超便向薛仲璋上告,控告的对象是扬州长史陈敬之,罪名是谋反。薛仲璋立刻将其逮捕,关进了监狱。

而这时,李敬业正在扬州城西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隐伏着。李、薛之间保持着不间断的联系。当李敬业得知薛仲璋已经开始动手,他便迅速赶到扬州。

李敬业是“乘传而至”,所谓乘传,是一种特殊的身份证明,又是一种紧张形势下的通知书。有资格乘传之人必定是朝廷的重要官员,他们必定肩负着重大任务。

乘传之前,必须给传。给传就是批准乘传。在当时,拥有给传权力的人往往是御史。

如此一来,安排李敬业乘传之人,不是别人,而是监察御史薛仲璋。李敬业来到扬州以后,自称他已被授命为扬州司马,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身上还揣着密旨。

过了几天,李敬业又称扬州司马要调任,他已经得到朝廷密旨,高州酋长冯子猷已谋反,需发兵征讨。于是在薛仲璋的同意下,他打开了扬州军火库,取出盔甲、武器,并把一些钱坊里的囚犯和一些工匠武装成临时部队。临了,还不忘杀掉狱中的扬州长史陈敬之。

钱坊即铸造钱币的作坊,是由国家经办的。在隋代,扬州是四大铸钱业中心之一。工匠地位低微,他们被强制劳动,而囚徒不过是受到刑律惩处的工匠。现在他们被释放了出来,成了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这是第一批参加叛军的人。

叛乱就这样从隐秘处走到了历史舞台的前台,叛乱的大旗就这样在扬州竖了起来。

录事参军孙处行拒绝派遣军队,被当众斩首。于是其他幕僚再也不敢反抗,只得听命。接着他们又把扬州的正规守兵编入起义部队,由李敬业统一管辖。

然后这些造反派又成立了司令部,司令部设三府:匡复府、英公府、扬州大都督府。

李敬业自己任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职。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薛仲璋为司马,魏思温为军师,骆宾王为记室。不到十天,李敬业便煽动不明真相的士兵十余万人。 

钱坊中的囚徒和工匠不过两三万人,远远达不到十万人之众。士兵中的大部分人是农民。当时均田制已经开始动摇,农民抛田逃户现象经常发生。那些被繁重的赋税、徭役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江南农民涌到李敬业的军队中,成了叛军的主力。 

接着李敬业传布檄文到各州县,这篇檄文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代李(徐)敬业传檄天下文》。骂人者千古留名,被骂者拍案叫绝。原文如下: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武则天让上官婉儿在大殿之上代为朗读这篇檄文,檄文内容极尽谩骂,通篇恶言相对,缺乏政治批评的攻击,仅仅是编造了一些人身攻击。上官婉儿不忍卒读,生怕激怒了武则天。

上官婉儿是诗人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获罪遭诛后,上官婉儿随母亲被发配入内庭为奴,十四岁时,因聪慧善文得武则天重用,掌管宫中制诰多年。

上官婉儿对太后武则天的敬畏几近崇拜,武则天的智慧、性格和处理政事的作风无一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对她日后的命运产生了重大影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祖父上官仪的惨死作为一道年代久远的陈旧布景,已被她渐渐淡忘。

武则天不以为意,示意上官婉儿不要有任何顾忌。她今年已经六十一岁,几十年来不断听到别人的骂声,她早已习惯了活在别人的诅咒声中。被别人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它可以使人时刻保持一种警醒,让人变得越挫越勇,越骂越坚强,让自己懂得如何去应对那些在背后诅咒自己的敌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