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官仪事件引发的血案(第3/7页)

上官仪是唐代宰相中大有文章可做的一位,他和前面的长孙无忌一样都是复姓,中国的复姓能给人更多的遐想。上官、长孙、西门、欧阳,都是红尘翩翩佳公子的名号。

长孙无忌,透着豪门士族的霸道。

上官仪,透着士大夫的清流雅致。

上官仪是科举初立时选拔出来的精英人物,写得一手好文章。他的五言诗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其词绮错婉媚,自成一体,名曰“上官体”。

史料记载,上官仪,权力系统内最有风度的文人,清逸如鹤,飘然若仙。

一次,上官仪在上班的路上,经过洛水堤,看见四周景致美不胜收,不仅诗兴大发,拦都拦不住。他张嘴就吐出一首千古绝唱,“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那些经过身边的同事都看得呆了,这哪里是人,望之如神仙焉!

上官仪是个诗人,也是那个时代的潮人。当然写诗只能算他的业余爱好,他人生的终极目标,是从政。可惜政治不是谁想玩就能玩得转的,诗人如果遇见政治往往是悲剧的开始。 

上官仪幼年时期曾因故遁入空门,所以除经史之外,对佛典也稍有涉猎,而后立志读书,贞观初年进士及第。他的文采受到赏识,成为弘文馆的直学士,后升秘书郎。当年太宗李世民亲草诏书时,也会让上官仪阅读,然后征求他的意见。

高宗皇帝先是将上官仪提拔为西台侍极,青云直上而拜相,更特许他可以随意出入宫禁,就连高宗封赠官员的专用文书都要经上官仪之手,这也是继许敬宗之后唯一一位享此殊荣的大臣。

可上官仪实在没有许敬宗识时务,这是一位才华似锦绣、情商却很低的人。何为从政,就是一个人参与一盘看不清底牌的赌局,只有到了事业生涯过去很大一半的时候,才能够知道自己的赌局是输是赢。

其实一个人从迈上从政道路的第一步,结局已经注定。不能准确判断形势的人,是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玩的,玩到最后,会玩完的。

这年的年末,天气异常寒冷。寒风呼啸着从窗前刮过,吹得窗棂啪啪地响。蓬莱宫含元殿内烧着火炉,燃着红烛,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苦药味。虽然是数九寒天,高宗皇帝说出口的决定还是让上官仪浑身直冒冷汗。

上官仪不敢贸然接话,他只是一迭声地答道:“废后之事关系重大,望陛下从长计议,慎重考虑。”

高宗在旁边一再催促:“朕意已决,你难道要违抗朕的命令。”

其实身为丞相和高宗最信任的近臣,对于皇后武媚娘,上官仪早就忧心忡忡了。这个充满野心和欲望的女人让他们这些老臣心生畏惧的同时,还有隐隐的不安。他生怕有一天,江山异色,祸起萧墙。虽然大唐正处于鼎盛时期,但是也只有宫廷内部的稳定才会有天下大势的稳定,才会有李唐皇室宗亲的平安。

为了消除内心的忧虑,他曾率大臣们到东宫太子府请求太子李弘听政继承帝业,可惜太子李弘太过于谦恭孝顺,居然把这事禀告给了武皇后。结果当然就不用说了,上官仪的一片良苦用心付诸东流,一批挺太子的忠臣因此遭殃,自己也得罪了武后。而政权,仍旧牢牢把握在这个风华绝代、智慧过人的女人手里。

当高宗皇帝当面说出废后的决定,上官仪的内心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是铲除武后的绝好机会;忧的是如果不成,将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高宗的一再催促之下,不容上官仪再做细想,他只好附和道:“皇后太放肆,翻遍史书也找不到第二个,早晚是祸害,请——废之!”

上官仪一字一顿地讲完这几句话,已经汗流浃背了。

“那就请爱卿代为拟诏!”高宗道。

作为臣子,上官仪别无选择,他双手颤抖着取过纸笔。他迟迟没有落笔,作为政治家,突然单独被皇帝在如此机密的情况下召见,并当场逼迫他起草事关重大的废后诏书。他的明敏给他带来了内心深切的恐慌与极度的不安,皇后会不会知道?过了许久,上官仪才零零落落地写下几行字。

武后的情报网无孔不入,这天傍晚,她正在蓬莱宫中散步,一名太监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当他将高宗意欲废后之事告知武后时,她起先还不大相信。类似的禀报接踵而至。

武后站在花园的篱畔,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如梦初醒。她突然意识到,一件重大的事情正在悄悄地发生着。高宗皇帝居然背着自己密谋废后,这大大刺伤了武后的自尊心,同时,也使武后感到了极大的震慑:倘若不是情报及时,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自己早已成了冷宫的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