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椒“杨”头(第4/6页)

载振执掌商部近五年,在推动民营铁路建设方面,其力度和广度都是空前的。南洋华侨张煜南筹办潮汕铁路,载振向朝廷提交报告,要求明降谕旨,办理勘路、购地、运料、兴工等一切事宜“均应随时妥为照料”,“即便路成之后,也须认真保护,不得以事属商办,稍存漠视之意,致拂舆情”。民营老板陈宜禧经办新宁铁路,与地方劣绅发生权利冲突,载振明确支持陈宜禧,不仅任命其为新宁铁路总经理,还要求广东地方当局给以保护,排除地方势力的阻挠。

商部及随后新设立的接管铁路建设的邮传部,先后对铁路轨制和全国铁路路线加以规划和统一,如规定标准轨距为四英尺八英寸半(合1435毫米),这一标准沿用至今。钢轨距离尺寸、桥梁承受能力等的详细规定则使铁路修筑更趋于合理化。1907年6月,中央政府又以北京为枢纽,对全国铁路线路进行全面规划,决心修筑东西南北四大干线,为中国铁路的整体规划打下基础。

在铁路问题上,大清政府苦口婆心地重申不与民争利,这一方面是有鉴于30年洋务运动中国有企业暴露的巨大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国库背负着《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的巨大债务,实在空虚。

但民营资本在过度的期待下被神化了。张之洞看得很明白:华商“趋利也,近则明,远则暗”,“见小、欲速、势散、力微”,而且“资本难集,心志不齐”,因此他主张“官为商倡,先行筹款垫办”,“惟有先筹官款垫支开办”。也就是说,尽管国资和民资都穷得叮当响,还是要由国资先作为种子起引导和示范作用。国资哪里来?只有借外债或增税负,显然外债成为最优选择。大清国在和国际资本的较量中并没有多少砝码,面对国际资本的狮子大开口,选择余地很小:要么抱残守缺,寸土不让,除了喷喷爱国口水外什么都不能做;要么咬紧牙关、忍辱负重。凡是指望着“爱国人士”的铁路都举步维艰,凡是引进了外资的铁路都迅速建成并获利。当然,对外资攫取利权的痛恨,也成为大清上下的心结。

利权收回

大清政府对商办铁路的大力支持,与朝野上下齐心的收回利权运动相呼应。

1904年~1905年,日俄战争在中国东北爆发,出乎全世界意料的是,“小”日本继十年前打败“大”中国之后,又打败了“大”俄国。同是黄种人的自豪感极大地鼓舞了大清国上下,中国因此爆发了第一轮民族主义的热潮,向日本学习成为主旋律。

在无数的放大镜和显微镜下,日本的成功被总结成如下经验:以天皇为领导核心,凝聚全民的力量;在政治上实行君主立宪,在经济上收回被外资掌控的基础产业。日本从英国手里收回横滨至东京铁路的消息,其在中国的震撼程度,丝毫也不亚于日本在战场上打败了俄国。“日本当明治初年,国势孱弱,外情未通,外人即欲攘其路矿之权。乃先由英国贷款与日本政府,代造由横滨至东京铁路,政府密与订约,民间初不知也。及签约后,士民大哗,以为日本铁路,何庸英人越俎代庖。一面力逼政府与人毁约,一面自集资本,择日兴工,英人知不可侮,默然毁约而退。”以日本为师,收回被外资控制的铁路、矿山,一时成为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共识,湖广总督张之洞赎回粤汉铁路成为利权收回的经典案例。

1904年,张之洞收到广东、湖南、湖北三省大量来信,指控投资粤汉铁路的美国公司“华美合兴公司”违反合同,延误铁路建设,并将股票私自出售给比利时公司。成立于1895年的美资华美合兴公司,于1898年获得粤汉铁路投资建设权。根据合同,粤汉铁路应在5年内全线建成,合兴公司不得把合同所规定的权益转让他国或他国人。但是,美方暗中将2/3的股票卖给比利时公司,并且直到1904年秋才修筑完成了广州至佛山一段32英里的支线,干线工程展轨未铺。

在一番激烈的博弈后,美国大财团摩根公司全面接盘,买下了比利时人手中的股票,也买下了合兴公司手中的粤汉铁路建设权。美国政府表示绝不容许中方废除合同。此时,美国国内通过了排除亚裔的法案,中国人和日本人都受到了严重的歧视,中日两国的反美情绪同时高涨。广东等地随即爆发抵制美货的行为,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抵制洋货。

经过多番折冲樽俎,中美两国在1905年8月订立《收回粤汉铁路美国合兴公司售让合同》,中方以675万美元的代价将粤汉铁路主权赎回,由粤、湘、鄂三省分段筹款修建。赎款中的大部由港英政府借款所得,等于是拆东墙补西墙。

1907年,大清国又开始忙于京汉铁路的回收,资金的来源是英国贷款。与粤汉铁路不同的是,京汉铁路此时已经投入运营,并从1907年开始盈利。如今,将坐收20%红利的比利时人清理出局,似乎该被歌颂为一场胜利。艰难的谈判和筹款之后,1909年元旦,大清矿务铁路总局局长梁士诒、京汉铁路监督郑清濂,正式从比利时人手里收回了京汉铁路管理权。就在3天前(12月28日),大清国驻比利时公使李盛铎在巴黎将高达2亿多法郎的赎款移交给了比利时方面,成为这个西欧小国有史以来收到的最丰厚的圣诞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