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分晋五

赵无恤论功行赏,张孟谈首功,但有一个寸功未立的笨蛋,也获得同等奖赏,大家都很惊讶。赵无恤说:“晋阳被围困的时候,你们很多人失去了革命信心,见了我也怠慢了。惟独这个很笨蛋的人,对我恪守臣子礼,一丝不苟,所以他受头赏。”赵无恤鼓励人们忠于主子,这是一个家族或王国能否长治久安的根本,也表达了战国初期统治者开始意识到强化君权的必要。

智伯没有立刻退出历史舞台,相反,他被捉住以后以酒杯的形式继续存在。智伯遭到了枭首的处理,脑袋壳被送到官方管理的手工艺作坊,接受各道工序处理,最后变成了一个大酒杯,在赵、魏、韩的庆功大会上,被他的仇人们抱着亲嘴着。当然,更有一种说法,他的脑壳做成了尿壶。每天半夜,赵无恤内急,就不用上厕所了,从床头径寻来智伯的脑壳,接在下面尿尿。“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非常解恨。

这个尿壶准确地说是漆器:用植物漆涂了脑壳,漆皮上绘出色彩生动的禽、兽、神仙,甚至是后羿射日、人蛇相缠等等,这就是漆器。在春秋战国之交,人们吃饭喝酒开始不喜欢用沉重的青铜器了,而是轻便地木胎漆器——现在你去日本饭馆还可以看见漆器的碗杯。智伯脑壳成了工艺品,身死名裂,本支的、旁支的智氏亲族,全都跟着倒了霉。杀头的杀头,勒死的勒死,土地全被瓜分了,着实可叹。但是,智伯灌晋阳的水渠却保留下来了,用做灌溉,到现在还有,称作“智伯渠”,泽被晋阳附近的人民。赵无恤为了方便群众,还在智伯渠上修了一个石桥,让人们交通。但这个桥差点要了他的命,此桥并且得名“豫让桥”。

说起豫让的大名,由于司马迁的吹捧,无人不知。他的原创名言是“士为知己者死”。豫让出身于大侠家庭,他爷爷的爷爷是晋国大侠毕万,担任晋献公战车上的保镖。他的爷爷也是大侠,叫毕阳,具体事迹不传,但名气很大,一说毕阳,晋国人都知道。豫让一出门,大家都说:“哦,这是大侠毕阳的孙子了,我是知道他爷爷来的。”总之,豫让自己却没有什么名。

豫让早年投奔晋六卿中的范氏,但不太被当回事;后来又侍奉中行氏,还是默默无闻。于是他有点变态,跑到智伯家当差,智伯宠之。智伯给了他尊严,他也要还智伯以尊严。智伯水淹晋阳,掉了脑袋,死后变成工艺品。树倒猢狲散,智伯手下人纷纷变节,到赵无恤家当差。豫让非常愤怒,他逃入山中,狠狠地发誓:“女为悦已者容,士为知已者死,智伯是我的知已,我要为智伯美容——对不起,报仇!”

豫让更名换姓,混在一帮劳改犯当中,钻进晋阳城的宫殿里,参与厕所装修。他拿着一把涂墙用的瓦刀,瓦刀的刃被他磨得锋利逼人,专门对付人脖子,一击必杀。豫让每天站在厕所里抹墙,恭候着赵无恤大驾光临。

即使英雄也要上厕所啊。赵无恤这天亲自来上厕所。刚蹲下,突然心脏惊悸——早搏。这是一种心灵感应——久经战阵沙场的人,都有这种敏感。赵无恤感到一股逼人的杀气,大声叫道:“有刺客!——”保镖们立刻冲进来:“刺客在哪里,刺客在哪里?”

附近假模假样干活的豫让和其他一些工作人员被当场揪住,扒光衣服检查。豫让怀里的瓦刀闪着青荧渴血的光芒露出来了,跟这小子眼中的光芒一样。刺客就是你!咦,你小子不就是大侠毕阳的孙子嘛?怎么干这勾当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豫让。”

“哼,是吗?你也配来行刺我们主君?”

“算了,放他走吧!”赵无恤吩咐道,“他不过是要替他主子智伯报仇罢了。

“放他走?”

“放了吧。不过豫让,下次你再干的时候要利索点,别给你爷爷再丢脸了。”

“还不快走!不是看你的大侠爷爷的面子,我们就——吭。”

豫让被气得鼓鼓得,爬起来,接过衣服出去。旁人赶紧追问赵无恤:“主君,他这十恶不赦的罪人,怎么能放他走呢?”

“自从智伯死了,所有姓智的人都灭族了,一个后人也没留下。这小子能为主子复仇,也是个义士。以后我避开他走就是了。”赵无恤站起来,系好下裳。在前呼后拥之下离开了——厕所。

赵无恤最推重臣子对上级的忠贞了,所以对豫让网开一面,以鼓励忠贞的风气,以强化“君主”一元专制权。

厕所行刺失败,行迹暴露,行刺更加困难了。豫让苦闷地很。豫让不象专诸,有魔鬼训练营的培训,且有政府高官的指点和强大的政治势力资助。他只是为了个人恩怨,自费去杀人,吃穿和武器以及信息打点费,都得自己出钱。而他挑战的,却是一个伟大诸候国的开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