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祖烈烈四

汤的策略是先弱后强,由远及近,逐个翦除夏桀的羽翼,削弱孤立夏桀。汤的工作从葛国开始,然后进一步向东推进到韦、顾、昆吾三国,这是夏桀在河南东部地区的三大防御支柱。夏桀不敢怠慢,动员人马补充支持前线,可是韦、顾已经陷落,勉强保住了昆吾。

夏桀一方面加兵昆吾,巩固东方防线,一方面传令山东东夷诸族从后面攻袭商汤。看来,东夷族不是团结一致的群体(这也是他们与华夏竞争中一贯占下风的原因),一些东夷部族接受了夏桀指挥,从背后攻击商汤。汤看到自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赶紧向夏桀谢罪,请求投降,发誓效忠夏桀,恢复纳贡。

夏桀没有看过鲁迅的书,不知道“打落水狗”的可贵论点,所以表现出妇人之仁,放掉了商汤。这与夏桀“残暴”的恶名声颇不一致,使得我们不得不怀疑史书上对他众口一词的指责或许有人为捏造的成分。

不过,汤的行为毕竟给夏桀敲了警钟,使他意识到诸侯已有二心,为了控制事态,夏桀下令在山东济宁会见诸侯,告诉大家他是天子,仍有威力。地点之所以选在山东,是为了专门给东夷诸族看的。不料东夷之中有个“有缗国”牛气烘烘,故意不等散会就先行退席回国,不给夏桀留面子。夏桀为了杀一儆百,就率领参加会议的各路诸侯联合出兵征伐有缗。有缗国地小力弱,当然无法抵御,被灭国了事。有缗的下场让东夷诸族不寒而栗、人人自危。夏桀灭了有缗,非但未能加强自己的权威,反倒搞得东夷人离心离德,从此战事向对夏桀不利的态势的转折。等商汤再度兴兵伐桀的时候,这些东夷诸族不再响应夏桀调遣。夏桀处理东夷事务的失算,在于他一味借助威吓而忘记了拉拢。

商汤招集人马、训练军队,在接下来的十来年时间里,进一步拆除夏的屏障,终于摆出了决战的态势,以良车七十乘,必死六千人,进攻夏桀。所谓“必死”,就是形容商族战士视死如归,如火烈烈。尽管如此,商汤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大家讲几句话。他接过副官的大斧子,站在战车顶上,取出嘴里石球,扯开喉咙说道:“诸位,我听到一些议论,说我商汤不够怜悯你们,耽误了你们干农活,去打什么鬼仗!不过,不是我偏要犯上作乱,实在是夏桀罪恶太多,上帝命我征伐之。你们又要问了:‘夏桀到底有什么罪,值得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夏桀贪婪,耗费民力,害苦了夏朝人,普天之下谁人都知道。人们一致怠工,不跟他合作,诅咒他这个太阳早点灭掉,宁可与他同归于尽。夏朝烂到这种情形,我能不管吗?现在我要求,你们顺着我的意志去实现上帝的心愿,我就会重赏你们,决不食言。否则,死了死了地!”

战士们都举拳发誓:“我志愿跟随商汤,放弃家里的农活,去打狗日的夏桀。”汤先生很高兴,刚要整军进发,就看见伊尹风尘仆仆跑来了。

伊尹这几年没少往夏朝那边跑,不断刺探情报。“司令,你听我说,”伊尹对商汤讲道,“这次我从妹喜嘴里套到可靠消息——光这一条情报就顶一个师,夏桀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有两个太阳。西边一个太阳,东边一个太阳,两个太阳搏斗,结果西方日胜,东方日败了。”

“啊?什么意思,东方的就是我们啊,东方的输了吗?”汤司令无比沮丧,“你没记反吧?明明应该是我们嬴啊。”

“梦就是这样的啊。不过我有好办法,司令,如果我们出其不意绕到夏都西边,从西边发动攻势,我们岂不就成了西边的太阳,夏桀成了东边的太阳,西边的太阳必胜,不就是我们一战而王吗?”

这个调换赛场的建议得到了汤先生的批准,事实上,伊尹这一招歪打正着,落得高妙。众所周知,夏桀的防御重心都是针对东夷人的,所以重兵布署在国都巩义以东。商汤的六千子弟兵从南边迂回穿插绕到国都以西,发起发起强大迅猛的冲锋。(这里加个地图),属于军事学上的避实就虚,出其不意。这使人联想起希特勒绕开法国人钢筋混凝土垒筑的马其顿防线,向北迂回攻掠欧洲,活活把人气死。

夏桀对于国都西侧突然冒出地平线的商族部队大为惊恐,他的主力部队都集结在国都以东两百公里的昆吾(河南许昌)一线。史书上说两军接刃不久夏桀就主动撤退,飞也似的向东线昆吾靠拢,寻找友军救援,并且在狂奔的过程中士卒离散,形成溃乱局面(这也是为了衬托商汤的“仁者之师”所向无敌)。

昆吾之君接住夏桀,与尾随而至的商汤仓促迎战,被汤司令击破,昆吾之君战死。在汤司令的压迫之下,夏桀残军不得不继续向东撤退,跑了一百多公里才收住脚步。从这里再往东跑,就是山东东夷的地盘了,夏桀没有了退路。于是他就转过身来,与追击而至的汤司令做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搏,这就是著名的“鸣条之战”,发生在鸣条(河南开封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