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夏五

这位司法部长皋陶先生,原本资格很老。他本是舜帝的铁哥们,舜帝喊他“阿陶”。但后来他却改变立场——原因不得而知——成为大禹的追随与鼓吹者,并运用司法手段捍卫着大禹的神圣地位,用再现大禹功绩的乐舞熏陶着人们的忠诚思想,表现得极其夸张肉麻。大禹作为回报,给了皋陶很高的优遇。大禹在大会小会上都讲:“有一天我作古了的话,继承我们夏朝事业的,除了皋陶还有谁呢?”

满面喜色的皋陶同志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过死神却错敲了他的房门。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场合,他很不情愿地撒手人寰了。出于诚心诚意的补偿或者是掩人耳目的作秀,大禹把皋陶的后人封到英国(但不是大不列颠),还有六国(安徽六安),在那里当小诸侯。

老资格的皋陶死了,轮到的是F4之伯益。伯益是凿井英雄,在治水和征三苗战役中,一直充当大禹的副官,功劳冠于众人,贡献也仅仅次于大禹。大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只好把他指定为候补天子,召令伯益任政,就是负责国务院工作的意思。

这时候,当年治水的F4黄金组合开始分道扬镳:自从老大大禹当了天子,老二“鸟蛋之子”子契和老三“种地英雄”后稷就自觉如履薄冰,终于他俩顿悟了,纷卷着行李赶奔东方、西方各自的封国去遁身远祸。老四伯益看着他们离去,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做好国务院本职工作,与大禹保持不即不离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大禹觉得伯益办事,我还是基本放心的。不过暗地里还是仍在培植自己的儿子启的势力。

作为享有盛誉的水利专家,大禹和伯益对中国的国土了如指掌。又由于与中下层人民交流比较多,对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抓得比较准,政策比较到位,民生出现小康的征兆。在位十年后,大禹想到东南方去巡视,亲眼鉴赏自己的工作成果。四处周游是他年轻时候的习惯,顺便可以向四方诸侯提醒自己的存在——从前大舜就是忽视了这一点。

和往常一样,许多诸侯都要随行。当时的交通工具相当简陋,不论是车是船,乘坐起来都很不舒适。一路上只有大禹一个人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别人全都一声不吭,愁眉苦脸地旁听。刚到淮河,就有人开始抱怨;过了长江后,很多北方人不习惯坐船都上吐下泻,并且有一条大鳄鱼(书上说是龙)一头把船给扛了起来。船上众人脸色煞白。看到这种尴尬的情况,大禹认为诸侯和鬼神都在存心和自己过不去,非常不满。他大喊:“我是天子,谁敢把我怎么样!”大龙闻言,这才摇着尾巴晦气地走掉了。

大禹心情郁闷,忽然想检验一下诸侯对自己的忠诚度。于是下达命令,天下诸侯都要在某月某日到浙江绍兴地区的茅山来朝拜自己,先到者有赏,后至者必罚。

消息传出,四方诸侯人心惶惶。多数人都知道大禹的脾气,搞技术人的比较死板,于是纷纷牛不停蹄,千里万里日夜兼程,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把国家造得这么大干什么?想把我们都累死啊!”

到了规定的日子,几千名气喘吁吁的诸侯济济一堂,手里个个举着进贡的方物(土特产),一般是细葛的布、牛的尾巴、鸟的羽毛、大象的牙、犀牛的皮、磨刀的石头、制弓的木材、乌龟的壳,以及玉石、珍珠、丝绸,还有的拿着桔子、柚子,甚至拎着一桶植物漆,景象颇为壮观。大禹为严格起见,逐一点名,发现只少了防风氏一人。又过了好几天,防风氏才姗姗来迟。其实这家伙就住在旁边的浙江德清,不应该来晚。大禹斥责防风氏目无尊长,不受约束。防风氏解释说自己临时有事,迟了两天没什么大不了。大禹见他不服气,当场命令把防风氏拉出去砍头——准确地说,是“杀而戮之”。杀是把人弄死,比如使用绳子勒,戮是把死者的脑袋切下来示众。总之,并不是直接把活人砍头。以当时的石头斧子,想一下子就把活人头砍下来,还不那么容易呢。

据说防风氏是个巨人,一节骨头就可以装满一辆车。如今绍兴市西五十里有“刑塘岭”,就是杀防风氏的地方。防风氏以迟到这样微不足道的罪名被处死,过去还没有先例,其他诸侯见了都浑身发抖,从此不敢拿正眼看大禹。防风氏的部族闻讯很不服气,为了给主子报仇,在树林中埋伏起来,不料被大禹的保镖们打得七零八落。防风氏的人惊惧万分,自知死罪难免,遂调转矛头,戳穿胸膛而死。后来这个部族的人胸前都留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叫作“贯胸国”。贯胸国的贵人出行,仆从拿一根竹竿,从胸洞里穿过去,抬着他,倒也省去了制做轿子的麻烦。贯胸国大约就在浙江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