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后城头草色新(第2/49页)

纵观李鸿章的一生,大致可以分成两个时期,前期从事军事活动,后期从事洋务和外交活动——国人称之为卖国活动。

李鸿章先被授予庶吉士,庶吉士是帝国翰林院的“研究生”,毕业以后才能进入翰林院任正七品编修。成为编修之后的李鸿章学习极其刻苦,因为七品官虽然小,但帝国的汉族名臣重相大都是编修出身——重要的要看在翰林院学习的成绩。1852年,他在翰林院的翰詹大考中成绩名列第二,得到咸丰皇帝的赞赏。一般情况下,这是编修被委以高官的最佳时机,但是,此刻在帝国的南方,农民们正高举着太平天国的旗帜起义造反,31岁的李鸿章一时间官场仕途受阻。帝国的正规军大多因为腐败而毫无战斗力,致使太平军一出广西金田就立刻发展成为10万大军,咸丰皇帝一口气任命了43名“团练大臣”去各地组织地方武装,李鸿章就是其中之一。这也就是说,帝国需要让他这个小小的文官放下笔杆子,拿起枪杆子,回老家去拉队伍,去与太平军作战。

当时太平军已经逼近长江北岸,李鸿章的老家也被太平军占领,太平军杀了安徽巡抚蒋文庆,安徽都府合肥已是“遍地萑符,伏莽四起”。同时,民间的土匪也趁势作乱,“少者数百人,多者数千人,一股甫平,一股又起,几无完善之区。”(李嘉端:《请拨饷以济军需》,《皖抚疏稿》,第二本,第1~6页。)起义的农民和乡间的土匪混杂在一起,使安徽成为帝国长江以南最混乱的省份。李鸿章之所以能够毫不犹豫地放弃京城悠闲的为官生活而回到老家去组建地方武装,起源于他“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的勃勃野心。

对于一介文人来讲,搞武装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从李鸿章军事生涯的头几年看,他似乎一切顺利。回到家乡不久,他便率领千余兵勇在巢湖一带和太平军接触了一次,虽然结果不分胜败,但这是他从军以来的第一仗,而且是帝国军队没有失败的第一仗,他立即得到朝廷的蓝翎赏赐,级别也从七品升至六品。这时他的父亲也奉命回原籍“办理团练”,同时他的弟弟李鹤章也从家乡出来了——父子三人开始一起为朝廷打仗。做京官没有做出什么名堂的父亲打仗也没打出名堂,不久就病逝了,只留下了“吾父子世受国恩,此贼不灭,何以为家”的遗嘱。而李鸿章却连连得手:参加攻克含山的战斗,战后加赏知府衔,赏换花翎;接着参与攻克庐州的战斗,得到“交军机处记名,以道府用”的奖赏,不久又加赏按察使衔,官职升至四品。因为不算大的军功而在三年内连升三级,这对一个七品编修来讲,提拔的速度可算是惊人的了。正因为升迁的速度太快,他人的嫉妒和猜疑也就随之而来,其罪名之一是说他“名为团练实则勾结土匪”。这是一个足以让他掉脑袋的罪名。怀疑他的是一个名叫胜保的满族钦差大臣,此时正奉命督办安徽军务。他怀疑李鸿章的原因是亲眼看见了李鸿章混杂在土匪中溃逃,而李鸿章当时的模样确实像个地道的土匪头子,更何况说的也是一口土匪黑话:

一日侵晓,土匪攻乡围,合肥领围出战,竟败退,直抵本围。时已逾午,饥甚,入宅不见一人,盖先避去。疾往厨舍,饭正熟。灶低洼,即翘一足踏于灶沿,一手揭盖,一手取碗,直递口狂咽,不暇用箸,亦无一蔬。随咽随呼曰:“同队快干(快食之意),好跑!”饱后仍退,忽报胜保从后路来,合肥颇惶急,虑有不测,不得已迎谒之。(赵凤昌:《惜阴堂笔记·书合肥轶闻》。)

即使已经官至四品官了,与风卷残云般的帝国农民作战也还是件不容易的事。最倒霉的是,不容易的情形正好让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看见了,可以想见钦差大臣看见李官员与义军混杂在一起奔跑于战场时的感想和表情。

遭到怀疑和众忌之后,虽然钦差大臣事后并没有向咸丰皇帝正式奏本要求惩办李鸿章,安徽巡抚福济也极力保护他,但是他还是觉得在安徽壮志难酬,于是他离开家乡到湖南投奔老师曾国藩去了。

这是李鸿章走上显赫人生道路的开始。

在曾国藩的教导和重用下,李鸿章的才能开始得以充分施展。关于李鸿章在曾国藩的湘军中“文武兼备,身先士卒”和“双手沾满起义军鲜血”的故事充斥在各种史料传说中。但其实只有李鸿章创建淮军的经历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传奇。当时湘军已收复安庆,太平军主力向东压缩,上海开始告急。盘踞在上海的商人、官吏和绅士们倾囊出资,纷纷请求曾国藩派兵保护大上海,答应每月可以供应湘军饷银60万两。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只有上海这样的商业都市才有这等财力。然而银子是不少,但就是没人愿意去,包括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因为此举等于要深入到拥有百万之众的太平军根据地的大后方去,如此的自投罗网般的行程,即使不被立即消灭,孤军作战也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