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门阀名士(第6/7页)
将帅不和是作战大忌。王恭二次起兵,征求意见时,刘牢之表态反对:“将军,国之元舅;会稽王,天子叔父。会稽王当国秉政,曾经为将军杀了最宠爱的王国宝、王绪,表明他很畏惧将军。会稽王最近所作的人事任命,虽然不能说是公允,也不是什么大过失。把庾楷所辖的四个郡割让给王愉统领,对于将军有什么损害?清君侧,也不能随随便便一次又一次不断发动吧?”
刘牢之说得非常刻薄,言下之意,你是什么东西?朝廷的人事任命是你该过问的吗?地方军队攻打朝廷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呢?部下对上司说这话,应该引起警惕,王恭却没有回过味来。刘牢之有底气,因为司马元显的使者、北府旧将高素策反他来了,带来司马元显的重诺:“只要造王恭的反,他的官职你来干!”
这个承诺只有年轻无畏的司马元显敢发,在门阀士族秉政的东晋,下等士族、庶族不可能成为方面大员,更别说刘牢之祖祖辈辈不过是一将。谢安曾说过:“刘牢之,不可独任。”绝不能让庶族专兵。司马元显看到的是眼前利益,只要干掉王恭,什么都成,至于以后如何发展,管不了那么多。
谁也抗拒不了这么重的诱惑,何况王、刘二人本就不睦,刘牢之当下答应。王恭似乎感受到气氛异常,为拉拢住刘牢之,当众置酒,拜刘牢之为兄,许下诺言:“事成之后,我的职位你来做。”然而为时已晚,刘牢之已铁心投靠朝廷。
当时形势对三藩有利,荆州水师突至湓口(今九江),官军毫无准备,匆匆逃走。荆州军攻入江州,与司马尚之的官军在白石激战,桓玄大破官军,进至横江(今安徽和县),京都震动。
千钧一发之际,进兵到竹里的刘牢之突然宣布归顺朝廷,回兵攻打王恭。王恭战败,单骑逃走,由水路逃往长塘湖,准备投奔桓玄,可惜,为人告发,被擒获,送京师建康,斩于倪塘。
王恭临刑,仍旧一派名士风度,手理须鬓,神色自若,对监刑官说:“我暗于信人,所以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的本心岂不忠于社稷!但愿百世之下知有王恭。”
王恭之败并非如他所言,败于轻信刘牢之,而是败于轻率性格。第一次胜利被冲昏头脑,试想,桓温多大的英雄豪杰,北伐屡立战功,声威卓著,拥有一支忠诚大军,尚不敢向朝廷发难。王恭凭什么?军队听你的?还是老百姓听你的?不过,王恭的确是魏晋风流名士的杰出代表,“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死算得了什么呀!他死后,头颅挂在朱雀桥上示众,司马道子仔细端详他的头说:“你何故要急着杀我呢?”
肆 二州二府一国
王恭斩首,官军在刘牢之率领下马不停蹄进军新亭。荆州军畏惧北府军声威,回师蔡洲(长江中的沙洲)。
司马道子做工作瓦解荆州军,下诏任命桓玄为江州刺史、杨佺期为雍州刺史、桓修为荆州刺史,贬黜殷仲堪为广州刺史。诏书一下,荆州军内部果然大乱,桓玄、杨佺期喜出望外,殷仲堪勃然大怒。三人互相怀疑,各怀鬼胎,仓皇退兵。
荆州兵退到浔阳,三人回过味来,互相交换子弟为人质,重新确立结盟形式。王恭死了,众人共推桓玄为盟主。朝廷见反间计不成,只得重新委任殷仲堪。不过,三人同盟矛盾重重,破裂仅仅是时间问题。
桓玄占据江州,凭借名声和家族地位登上盟主宝座之后,愈自骄矜倨傲,不把殷仲堪放在眼里,杨佺期更不用说,寒士一个。其实人家杨佺期世代高门,他是东汉太尉杨震之后。从杨震开始到杨准,“七世有名德”。
杨佺期沉勇果劲,兄弟三人强犷粗暴,以武功出名,杨家兄弟自以为门户高贵,江表莫比,有人把杨家比做琅琊王氏,杨佺期都恨得要命。可惜杨家过江太晚,又在北方胡族朝廷中做过官。再者,杨家婚姻不是高门士族之间联姻,所谓“婚宦失类”,江南名士品评起来,杨家不上数。
杨佺期欲立大功,振兴杨家,北伐中屡败敌军,荣立大功。纵是如此,桓玄照旧看不起他。杨佺期劝殷仲堪杀死桓玄,说桓玄终为后患。殷仲堪一心维系三方联盟,怕有一方出闪失,自己控制不住荆州局势,不许杨佺期动手。
公元399年,荆州大水,平地三丈,殷仲堪把府库中的储备粮食全部拿出来赈济饥民,江陵财力空虚。桓玄终于撕下假面具,尽起江州军队西上,夺取荆州屯粮之地巴陵(今湖南岳阳),打败殷仲堪的援兵,兵锋指向江陵。
殷仲堪连忙派人去襄阳求救兵,杨佺期说:“江陵无粮,怎么抵抗敌人?可率军北来,共守襄阳。”殷仲堪指望保全军队和地盘,不肯弃荆州,骗杨佺期说:“最近我们征集一些粮食,储备很足。”杨佺期相信了,率步骑八千来救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