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臣服的心(第3/4页)

八月十日,王庭凑派人刺杀了冀州刺史王进岌,随后出兵占领了冀州;十三日,瀛洲(今河北河间市)发生兵变,乱兵逮捕了观察使卢士玫,将其绑送幽州,致使刚刚划出来的瀛、莫二州重新被卢龙吞并;同日,王庭凑又出兵攻打富庶的深州;九月十九日,朱克融又纵兵在易州(今河北易县)一带烧杀掳掠……

河北危机全面爆发,李恒终于坐不住了。

藩镇们这么瞎闹,不但搅乱了他平静而快乐的生活,而且让他这个“文武孝德皇帝”显得很没面子。

穆宗随即发布诏书,命魏博、横海、昭义、河东、义武一同出兵,在成德境内集结待命,如果王庭凑执迷不悟,立刻进兵讨伐。同时,穆宗还起用了当初被宪宗贬出朝廷的前宰相裴度,任命他为卢龙、成德两镇招抚使。

十月十四日,裴度亲自率兵从承天军旧关(今山西平定县东北娘子关)出发,讨伐王庭凑和朱克融。

然而,战事刚刚拉开,才打了两个月,国库就开始捉襟见肘了。

一贯出手阔绰的李恒终于尝到了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李恒急忙召集宰相问计。宰相们说:“王庭凑杀田弘正,而朱克融却留了张弘靖一命,罪有轻重,请赦免朱克融,集中全力讨伐王庭凑。”穆宗赶紧下诏,任命朱克融为卢龙节度使。

这是自“元和中兴”以来,李唐朝廷首度对藩镇作出的妥协。此举意味着宪宗君臣通过十五年奋斗所取得的政治成果,就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穆宗李恒即位刚刚一年,一切便都被打回了原形。

这是李恒的悲哀,更是一个帝国的悲哀。

而此时的李恒并不知道,更多的悲哀还在后面。因为既然有了第一次妥协,就很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

长庆二年(公元822年)正月,率领魏博军队攻打成德的田布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据当时担任中书舍人的白居易呈给穆宗的一道奏疏中说,田布率部离开魏博后,“数月以来,都不进讨”,始终未建尺寸之功。而光他这支部队,每月从朝廷支取的军费就高达二十八万缗。白居易认为,倘若魏博军继续迁延观望,朝廷财政必定不堪重负。

当然,白居易也知道,田布之所以徒劳无功,责任不在他,而在魏博的那些骄兵悍将。

众所周知,卢龙、成德、魏博这三个造反专业户历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尽管他们内部也存在种种矛盾,可一旦跟朝廷产生冲突,他们立马就会抱成一团,枪口一致对外。因为他们很清楚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绝不可能为了维护朝廷纲纪而放弃共同利益,更不可能在朝廷的驱使下自相残杀。

带着这样一群心怀异志的部众出征,田布的痛苦和无奈可想而知。

有道是祸不单行。除了部众消极抗命、拒不出战之外,老天爷也不让田布的日子好过。

这年冬春之交,田布的驻地一连多日天降大雪,运送粮食和补给的道路被阻断,后方什么东西都运不过来。本来就牢骚满腹的魏博部众这下子更是怨声载道。田布没办法,只好紧急征调魏博辖下六个州的租赋来充当军费。

原本以为这么做可以堵住这些骄兵悍将的嘴,没想到却惹来了更多的指责和抱怨。

魏博将领们纷纷数落田布,说:“按照惯例,奉命出征的军队一旦离开本镇,一切军需都要由朝廷供给。如今田大人却搜刮魏博六州的民脂民膏来养活军队,岂不是让老百姓心寒?田大人,您自己想要克己奉公、讨好朝廷,我们管不着,可六州的百姓何罪,要当这个冤大头?”

面对部众的冷嘲热讽,田布只能忍气吞声,权当没听见。

田布相信,自己不会永远都走背运的,事情迟早会向好的一面转化。可是,田布的乐观精神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

因为此刻,有一个人正躲在魏博部众的背后,摇唇鼓舌,煽风点火,一心想把事情闹大,以便将田布整垮,然后取而代之。

这个人,就是被田布视为心腹的先锋兵马使——史宪诚。

史宪诚是奚族人,原本只是田弘正麾下一员不入流的牙将,因田布对他非常赏识,屡屡在父亲面前替他美言,田弘正便把史宪诚提拔为大将。不久,田弘正在成德兵变中被害,田布继任魏博节度使,更是对史宪诚“寄以腹心”,不但任他为先锋兵马使,而且“军中精锐,悉以委之”。(《资治通鉴》卷二四二)

按理说,史宪诚受到田布如此不遗余力的栽培和重用,应该对他感恩戴德、誓死效忠才对,可田布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懂得知恩图报,还有一种人只会恩将仇报。

史宪诚显然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