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亡旅行(第5/6页)

出得门来,阎锡山第一个哭了,老泪纵横,当着一个晚辈。

看来指望“蒋先生”是没有用了,他断然不会采纳我们的主张,一切全得靠自己,我们自己干吧。

一边说一边哭,还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用力地顿了一顿,以示自己的悲愤之情。

张学良当时非常感动。

原来阎锡山对蒋介石的看法比自己还大。那句“我们自己干吧”不就意味着,在南方逼蒋失败后,我们北方可以继之而起吗?

只是这一次,毛头小伙终于输给了千年老狐狸。

阎锡山其实就那么随口说说而已,内心里,他虽然也希望避免跟红军作战,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舍不得再扔下家里的坛坛罐罐出来造反的。

要知道,他和张学良的心态完全两样,一个尚有一大堆家业,要“保住家乡”,另一个却是两手空空,时时刻刻想“夺回家乡”。

不过阎锡山那已经出神入化的表演,却带给张学良一个错误的信号,让后者产生这样一个错觉,即如果张学良、杨虎城这时候揭竿而起,北方诸侯是一定会群起响应的。

屡次进谏未果,少帅愤愤不平,回到西安后,他就问杨虎城有何高见。

杨虎城看了他一眼,问他是否真的有抗战决心。

张学良点点头。

随后,杨虎城说了一句堪称石破天惊的话:

余等可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曹操把汉献帝扶上宝座,明为皇上,暗为人质,用以号令天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张学良虽已有心理准备,但一下子被点醒,仍然骇了一跳,以至于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见张学良如此表现,可把杨虎城给吓住了。

虽早已是同盟者,但杨虎城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很大程度上仍是试探性的,因为一旦对方不同意,或泄露出去,那可是有杀头之罪、灭顶之灾的。

张学良感到了气氛的异样,马上宽慰杨虎城,表示自己绝不会做卖友求荣的事,但这件事实在太大,还是需要再从长计议。

很快,他们就探听到了蒋介石对东北军和第十七路军的最新处置方案。

第一个方案,两军服从“剿共”命令,重新开到陕甘前线去,对红军发动真枪实弹的全面进攻。两军在前,中央军在后。

第二个方案,如果你们不想打红军,那对不起,请让开道,东北军到福建,第十七路军至安徽,这里给中央军来“剿”。

第一个方案不用多说了,只不过是重蹈以前的覆辙,无论胜败,两军都没什么好处。

对于第二个方案,张学良、杨虎城也同样不能接受。

张学良要去的是北方,不是南方,况且福建周围已布满中央军和拥蒋势力,东北军去了之后还能有多大施展空间呢?

杨虎城则一直坚持“大西北主义”,认为这里才是自己发展的根基所在,当然也不愿离开西北。

两个方案实际是蒋介石对张学良、杨虎城的最后通牒,而张学良、杨虎城都已感觉被这个通牒逼到了悬崖边上,遂决定在蒋介石来西安时实行兵谏。

棋子

 

1936年12月12日凌晨五点,随着临潼一声枪响,西安事变(又称双十二事变)爆发,蒋介石在华清池被生擒活捉。

张学良此举,不光意味着蒋张盟友关系的彻底破裂,在当时很多人特别是军人看来,也是一个不可理解,甚至大逆不道的举动。

谏来谏去,你还把长官给绑架了!

张学良曾经说过,自己的弱点就是一辈子没有真正的上司。

张作霖曾是他的上司,可那是父亲,蒋介石曾是他的上司,可那是盟友。

所以他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时甚至完全不顾及后果。

他朝蒋介石进谏,后者对他发了脾气,然后他就把蒋介石给抓了起来——这就是张学良晚年对他发动西安事变的解释,尽管深层次的原因远非如此简单。

西安事变的行动计划,是在事变爆发前几小时内才宣布的。

在张学良当众宣布后,场内鸦雀无声,大多数人都被这个惊天行动给惊倒了。

只有东北军大将于学忠说了一句:少帅,抓起来很容易,但是您考虑过没有,以后怎么放他呢?

张学良一挥手:现在不能考虑到那许多,先把姓蒋的抓起来再说!

挥手之间,历史从此改变。

于学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张学良、杨虎城通过发动西安事变,虽然成功捉住了蒋介石,但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最初设想并没有能够实现,甚至可以说非常失策。

曹操“挟”汉献帝,那是因为后者本来就属于傀儡,没有任何实力。蒋介石则不一样,他个人虽然被抓住了,身后却还有力量要远强于两军的中央军。

西安事变之前,张学良曾通过各种途径试探过其他诸侯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