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瓜熟蒂落(第2/6页)

王缵绪要与四川军政甚至是民间耆老们划清界限,指天打地,一会儿要抓“大烟贩”(指刘文辉,暗指其吸鸦片),一会儿要抓“登

徒子”(指潘文华,暗指其好色),一会儿要打“躺在烟盘子上烧鹅毛扇子的诸葛亮”(指张斯可,同样讽刺他吸鸦片),可谓是四面树敌。

此举乐坏了一个人:“大烟贩”刘文辉。

被刘湘赶到西康后,刘文辉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开始进行反思,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衰弱得这么快。

成都武侯祠的一副对联进入了刘文辉的视线:“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自古以来,单靠武力都是不行的。领悟这个道理之后,刘文辉逐渐改变策略,向水晶猴邓锡侯学习,广交朋友,遂得名“多宝道人”。

醒悟过来的刘文辉一眼就看出,王缵绪是在走他的老路,掉坑是必然的,那他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之。

刘文辉主动参加纪念刘湘的集会,会上发表演说时,首先引用了一句古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要追思他同刘湘的感情,见引起了听众的共鸣,他又不失时机地讲到和刘湘曾经的不和,再三说“君子之过如日之蚀”。

这个世上谁没有过错呢,我们叔侄不和,也许双方都有过错,关键是活着的人要知错就改,那他还是个君子。

都与刘湘有过节,可你看看人家多宝道人这张嘴,马上就借着刘湘把自己的形象给树了起来,这就叫做同是一把剑,耍得不一样。

刘文辉“怆然而涕下”,哭

了,王缵绪痛骂加嘲弄,笑了。一哭一笑,得到的反应完全不同。

在甫系军人看来,刘幺爸的哭,表示很成熟,王缵绪的笑,表示不牢靠,他们自然而然地对刘文辉有了好感。

甫系将领各有归属,有的属邓锡侯旗下,有的归潘文华掌握,刘文辉趁热打铁,与邓、潘彻夜密谋,商议如何逐王。

邓锡侯恨王缵绪对老蒋告密,险些害他马失前蹄,潘文华除了这些,还有另外的仇隙。比如王缵绪本来说三个月之后就会将省主席还给他,眼瞅着一年多过去了,也没见“老乱”吭个气,弄得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比如,王缵绪任用人员,很多是复兴社成员或黄埔学生,潘文华亲信及甫系军人因此便被撤换,这也等于是踩到了老虎尾巴。

1939年8月5日,川军留在后方的七名师长,由彭焕章领衔,发出了反对王缵绪的联名通电,公布王缵绪十大罪状,要求蒋介石予以撤换。

所谓十大罪状,其实并无多少能抬到桌面上来讲的理由,大部分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其中真正有点人证物证的竟然是“侮辱出征军人家属”。

怎么回事呢,是省府举行出征军人家属座谈会。王缵绪出席讲话,兴之所至,对家属们说:“军人出征打仗,这是光荣的,你们在家应恪守妇道。”

随即他指着一个穿高跟鞋的军属说:“你这个打扮就不对,穿

着高跟鞋在马路上摇摇摆摆,是不是想不守妇道呢?”

这个军属立即哭了起来。

王缵绪言辞固然不当,可也不至于上纲上线到要撤他的职。逐王的这些人全然不管这些,反正左右是要个名义,只要目标锁定,就是躺地窖里也得让你中枪。

电文是七师长发的,根子却出在主席台,而且就在前三排——七师长分属潘文华、邓锡侯、刘文辉,他们不过是在前台唱戏,后台导演的是前三排的那三个政客。

王缵绪下台,就有一个省主席让谁继任的问题,三人之中,刘文辉和潘文华都觊觎此位,但这不是想与不想的问题,而是得靠实力说话。

比大比小,潘文华最大,七师长中数他的亲信最多,里面只有一个师长是刘文辉的部下,于是便内部拟定由潘文华出任省主席。

刘文辉起了个头,结果花却没能落到他家,心里当然不爽,可是也无话可说。

在发出七师长通电的同时,潘、邓、刘三部也做了军事上的准备。七师长听命行动,不在成都的往成都集结,在成都的作战时戒备,有的师长连出门会客都改乘大卡车,车上架设机关枪,如临大敌。

四川当地顿时谣言四起,这个传某川军师长要杀进成都,那个传陈诚将派两百架飞机轰炸成都。整个大后方人心浮动,乱成一团。

蒋介石一接到七师长电文,脸色就沉了下来,说:“这几个烂师长又闹

乱子了。”

王缵绪急不可待地要与四川地方“划清界限”,是以为只要有老蒋罩着,便会万事大吉,他不知道老蒋也有很多摆不平的事。

武汉失陷之后,四川已完全成为指挥抗战的中心,以及兵源、粮源的主要供给基地,前方军事又如此紧张,哪里还吃得消再来个“七师长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