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精神千秋万古不灭

应该说,在南宋的初年,一直到绍兴十年,关于南宋以何种对外策略立国的问题,朝廷始终处在战与和的摇摆之中。高宗本人也一直是对国事抱着苟且态度。

对于恢复失地高宗不敢有妄想;但面对金人的咄咄逼人,他又深感屈辱。且金人周期性的入侵,也使得南宋常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无法向国人交代。

多年赋闲在家的李纲,在深山老林里也并未忘记国仇。对于南宋这个多难之邦,他是一个头脑极为清醒的“国医”。

绍兴五年时,李纲曾应高宗垂询,上过一道奏章,对南宋的国防之弊有过深刻的剖析。他认为大宋的衰弱是因为“上下偷安、不为长久之计”所致。

李纲毫不客气地警告说,朝廷一味采取的退避之策,“可暂而不可常,可一而不可再,退一步则失一步,退一尺则失一尺”。他告诫高宗:“勿以敌退为可喜,而以仇敌未报为可愤;勿以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陷于敌国为可耻;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振、而强敌犹得以潜逃为可虞。”

他建议,朝廷应将淮南、荆襄建成东南的屏障,在两淮及荆襄置三大帅,各领重兵,以图恢复。有了这些措置,则大宋中兴之期,指日可待。

可惜,这些透彻之论不可能入高宗之耳。

这位胆小皇帝即使偶尔挺起了腰板儿,也是为挣脱一时的困境,从来没有收复幽燕之志。

既然如此,李纲的苦口婆心也就完全无用。

绍兴六年正月,李纲在赴洪州之任前,应召前往临安行在,高宗要见见他。

二月二十四日,高宗一日之内,三次召对。李纲不失时机,分两次递进三个札子,纵论国事,催促高宗拿出点儿祖宗的勇武之概来,进兵江北。高宗对李纲当然已全无猜疑,但是仍是不愿意听他唠叨,对“恢复”二字没有任何兴趣。

四月一日,李纲到了洪州上任。

这一年,又是南宋的好年景。十月,伪齐感觉宋军有可能大举渡江,于是纠集三十万民兵,分三路南下,准备与宋决战。开战前,刘豫担心实力不够,向金求援,但大金君臣已开始厌恶伪齐的无能,不愿意出手相助。

刘豫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让自己的儿子刘麟、侄子刘猊等率军击宋,结果又是大败。

李纲在战事紧张时,又有《论击贼》等两道札子呈上,献计献策,而高宗照例又是下诏表扬。

在洪州的这一年,李纲可是没有闲着,他积极赈济饥民,招抚流亡,增补军额,修建营房,催发钱粮,招捕盗贼,忙了个不亦乐乎。为长远计,他还募集工匠造了战舰数十艘,以巩固江防。

到了绍兴七年,洪州已经治理得像模像样,高宗又再次表扬。李纲对高宗的用人心理,摸得透透的。这种“大材小用”式的用法,不是大气君主之所为,李纲甚为失望。管理江西一路,他当然不会敷衍,但是他也不屑于长期给高宗充当这种“救火队员”。

年初,李纲看到边疆无事,用不着他在洪州继续张罗了,就准备“请祠”。所谓请祠,是大宋官员的一种退职请求,即:以年老多病为由,请求给个“提举宫观”的虚职回家养着。

在这期间,李纲的老朋友、左司谏陈公辅,以辨冤为由,向高宗提出辞职。陈公辅在靖康年间被李邦彦等人诬为煽动“民众闹事”,至今犹未昭雪。如今时过境迁,陈公辅觉得,如果不采取较为激烈的行动,在有生之年怕是要永远说不清了。李纲紧跟着也提出“请祠”,算是对老朋友表示了一种声援。李纲说:“臣当年遭谤尤甚,虽蒙渊圣皇帝下诏澄清,宣示四方,但仇怨者至今以为借口。”

高宗不愿翻这个陈年老账,只是下诏不允李纲辞职,并安慰了一下:“伏阕之往事皆无根之浮辞。朕力排邪议而用卿,卿也请守夙心而自信,无虑人言。”

这一年初,道君皇帝赵佶在两年前病死的消息传到朝廷,高宗给道君上的庙号,就是“徽宗”。

徽宗在做了俘虏后,一路迁播,颠沛流离,辗转四年后被安置在金国北方边境的五国城。这个地方,在今天的黑龙江省依兰县西北,是当时黑龙江、乌苏里江下游“生女真”五个部落的会盟之城。徽宗的晚年再也无法浪漫,在囚禁生活中常常衣食不继,连金人都有所怜悯。他的郑皇后,在迁入五国城后三天病累而死;他的一群女儿——大宋朝的帝姬( 公主),被金国贵族哄抢一空。宗室八百余人在迁移路途中多有因饥饿而死的。

如此悲惨不算,还要不时向金国皇帝上表,感谢金帝的“深恩厚泽”。

——亡国之君的苦酒,他喝得是太多了!

落魄后的徽宗异常悔恨,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