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这样的皇帝活活就是一场灾(第2/2页)

大宋上下这么疯了似的“以花石为纲”,据说与道教有关。宋徽宗本人十分笃信道教,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在全国大建宫观,还专门设置了道官二十六阶,也就是在官阶体系里设置了宗教职务系统,给道士们发俸禄,让他们成为特殊公务员。

徽宗还常请道士看相算命,有事无事都和道士们混在一起,作法行祭。他的生日是五月初五,道士以为不吉利,他就改称十月初十。他的生肖为狗,于是下令汴京城内禁止屠狗,狗也因此享受了一回尊严。

他的身边还有一些极具神秘色彩的道士,如茅山第二十五代宗师刘混康,此人向宋徽宗进献了一套“广嗣之法”,也就是多生儿子的秘方,大约就是道家的房中术一类,其中涉及京城风水格局的问题,说是欲多子多寿,则需在京城东北叠石筑山。

不过,这只是疯狂建造艮岳的由头之一,问题的本质还是宋徽宗想要在京城造出一个道家的洞天福地来,长享人间至福。

——既然万民同乐在实际上做不到,那就少数人先乐起来吧!可是官家你不顾百姓死活,百姓自己就要求一条活路来。大宋本来就官多、俸禄高,百姓负担重,如今以花石为纲,朝廷索需更急,变着法地盘剥百姓,终于逼出了一场席卷东南的方腊大起义!

宣和二年,睦州青溪县(今浙江淳安)农民方腊揭竿而起,召集百余人誓师起义。他提出的造反纲领说得很透彻:天下本是一家,朝廷皇帝就是父兄,我们固然是很爱父兄,可是哪有子弟累断了腰耕织、劳动果实却都被父兄拿走享受的道理?且不说声色犬马、花石大纲,就是那奉送北虏的银绢,说是国家出的,可哪一文钱不是“东南赤子膏血”?

他这道理不用明讲,宋朝人也都知道。所以义旗一举,万民响应,数日之间聚起了二十万人,连妇女儿童也上阵助威。义军“以诛朱勔为名,见官吏、公使人皆杀之”,一路攻州破县,最后拿下了杭州城!大宋的州县官员平时残民有道,遇到愤怒造反的老百姓,就只有弃城逃跑的份儿了。大宋东南名将“病关索”郭师中领军拦阻,结果全军被歼,他自己的小命也玩完了。

宋徽宗见惹出了大事,知道是艺术至上惹的祸,连忙下罪己诏,承认在执政上有问题,立刻撤销了苏杭应奉局,停运花石纲,并罢免了朱勔。然后又使出硬的一手,调集禁军和各地军队进剿义军。此后,招降了宋江的梁山起义队伍,以优势兵力将方腊起义镇压了下去。还没等方腊余部最后清剿干净,宋徽宗就故态复萌,自食其言,重起花石纲,给朱勔也复了职——你看,皇帝也是记吃不记打的;你不打,他就照样玩儿。

除了艺术爱好,还有声色爱好。三宫六院不够玩,竟然微服去嫖娼。后人给宋徽宗编排了微服私访名妓李师师的故事,不是没有来由的。宋人张端义在《贵耳集》里说,一次徽宗来到李师师家,正巧师师的旧相好、词人周邦彦已经在这里。周躲避不及,只好藏到床下。徽宗不知情,拿出几个江南刚献上的橙子,给李师师尝鲜,两人情意绵绵。这一番调笑,床下的周邦彦听得一清二楚,禁不住捂嘴偷乐。

徽宗走后,周邦彦爬出来,立刻援笔写了一首词,曰《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这首词写的传神。并州剪刀闪闪发亮,一双素手雪白如盐,好一个秦楼楚馆的温柔乡。

李师师喜欢这词,谱了曲子唱,立刻传开,唱遍了京师。宋徽宗听到歌词很惊异,问师师是何人所写。师师如实相告,徽宗不禁醋意大发!

当时周邦彦是开封府税监,徽宗就无端指责周邦彦的政绩不好,叫蔡京把周贬到外地去。蔡京一了解,周邦彦政绩很突出啊!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遵命办了。

连皇帝都这样,下面做官的又怎能为国为民?不腐败都对不起头上这顶官帽子。

摊上这样的风流皇帝,是大宋朝的厄运。他若是个大臣或富商,风流也就自风流了;可皇帝是国运所系,你在那里不干正事;那么上行下效,国运自然也就一步步地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