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重遇祭师(第3/4页)

大祭师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当真?在哪里?”楚瀚道:“我只知道是被万贵妃拿去了。我花了不少力气寻找,却尚未能探出那木盒子的下落。”大祭师问道:“万贵妃是谁?”楚瀚道:“就是那太监梁芳的主子,也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李孜省请你去迷惑太子,就是万贵妃的主意。”大祭师皱起眉头,说道:“难怪那李孜省问了我那么多关于下蛊的事情。”

楚瀚心中一跳,忙问道:“他问了你什么?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大祭师道:“他问我怎么下蛊。我又不是巫族的人,对蛊不过是一知半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若知道怎么施蛊,当初又何必这么害怕那木盒儿?”又道,“你当年毁去了巫族的蛊种,巫王都一一重新培养炼制出来了,唯有这万虫啮心蛊她无法炼制。她花了不少时间,到处寻访万虫啮心蛊的蛊种,听说有一部分被一个什么叫百花仙子的女子夺去了,但这女子很不好找,巫王始终没找到她。巫王若知道那木盒儿被带到京城,一定会亲身赶来取回。我得赶紧去通知她。”

楚瀚极想询问如今巫王究竟是谁,当初彩和咪縍两姊妹激烈争夺巫王之位,不知最后是谁胜出。但他当时偷走巫王和彩的蛊种,引起巫族内斗,自相残杀,情况甚是惨烈,大祭师虽赞叹他厉害,但巫族和蛇族世代联姻,唇齿相依,大祭师想来也不会真的愿意见到巫族流血受创。楚瀚对巫族仍旧十分忌惮,心想最好少提此事,便没有开口相问,只道:“我若能找到那木盒子,一定好好保存,归还给巫王。”大祭师道:“如此多谢你了。”便向他告别,上船而去。

楚瀚站在岸边,望着大祭师等人渐渐离去的船影,心想:“十多年前,我和百里缎在靛海中挣扎逃亡,拼死逃脱大祭师的魔掌;岂知十多年之后,我和大祭师竟会成为好友,不但一起把酒言欢,还说服了他不要伤害太子。世事奇奥,当真不可思议。”

楚瀚送走了大祭师,心中甚是轻松得意,回到家时,却见百里缎神色凝肃,说道:“尹大哥送了急信来,要你立即去龙游一趟。”

楚瀚感到一阵不祥,立即出门,百里缎怕他出事,也跟着去了。二人连夜赶到浙江龙游,来到尹家门口时,但见门口挂着黑布,楚瀚心知不好。他闯入门中,见到尹独行独坐在大堂上,脸色雪白,双眼红肿。楚瀚直冲到他身前,尹独行低下头,眼泪双垂,哑着声道:“红倌死啦。难产,是两日前的事。”

楚瀚如遭雷击,呆在当地,一股深沉的痛楚涌上心头,喃喃道:“红倌死了!红倌死了!”

尹独行抱头哭道:“红倌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楚瀚见他伤痛欲绝,心中悲痛也如洪水倾泻一般,再也难以压抑,上前紧紧抱住了他,两个好友相拥痛哭。

此后数日,尹家忙着办红倌的丧事。楚瀚感到整个人都如掏空了一般,呆呆地坐在角落,谁也不理,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丧事办完,他才恍恍惚惚地来到红倌的坟前,见到墓碑上写着“尹府荣氏之灵”,连红倌两个字也未曾出现。

红倌何许人也?时至今日,早已无人记得。当年红冠京城的刀马旦,女扮男装傲视戏曲界的奇人,不足以述说红倌传奇的一生。楚瀚心中记得的仍是那个十五六岁时的红倌,身负惊人艺业,面容俊俏,举止潇洒,性情爽朗,背地里却是个孤苦而又高傲的少女,心底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无法忘记她窗外那株夜来香迷人的香味,她的软语腻爱,她的豪爽娇痴,和那许许多多与她共度的夜晚。这是他记忆中永远不会褪色的一段美好时光,也或许是他心中仅存的一段美好时光。

他这一生眼望着过去美好的记忆逐渐转化成痛苦:可喜的小妹子胡莺成了唠叨苦恨的怨妇;三家村旧时的藏宝窟变成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父亲汪直凶恶奸狠,母亲纪淑妃被迫自尽;百里缎沦为残废;胡月夜和上官无嫣自私阴险的面孔……但他知道无论这世间的人、事、物有多么丑恶,他都得撑下去,为了太子,为了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他仍得回去京城,回去替汪直办事,主掌西厂。

想到此处,他不禁崩溃痛哭起来,如果红倌还在世上该有多好!即使她不在自己身边,即使自己此生再也见不到她,只要知道她活着并且活得很好,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为什么世间美好的事物都得如此残酷地经历成住坏空,为什么世间万物终归无常?

不知何时,尹独行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默然不语。两人静了许久,尹独行才道:“十多年前,你们在京城的往事,我都知道了。她走前要我转话给你,说她不曾忘记你当年为她摘采夜来香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