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烈火真金(第10/12页)

 

陈毅从来不愿意向困难低头,却愿意向真理低头。

 

毛泽东心情舒畅地回来了。陈毅诚恳地向毛泽东当面检讨,并转达了李立三代表中共中央对毛泽东的问候。毛泽东说“八大”时因为身体不好,情绪不佳,写了一些伤感情的话。他给中共中央和李立三写信,表示在中央正确指导下,四军党内的团结完全不成问题。信中有这样的话:“陈毅同志已到,中央的意思已完全达到。”

 

毛泽东真切地感受到了陈毅那颗坦荡的心。后来谈起陈毅今后的工作安排,毛泽东同样真诚地对陈毅说:你哪里也不用去,就在这里。

 

后来真的成了“哪里也不用去”。86000主力红军长征出发了,陈毅却留下来坚持最困难最危险的根据地斗争。

 

遵义会议后,陈毅才成为中央苏区军分会委员之一。这一次是毛泽东使他重新上台。

 

重新上台也是受命于危难。

 

龚楚的叛变使北山游击队损失严重,陈毅冒着生命危险去处理。他带着两个警卫员昼伏夜行十几天,下瓢泼大雨也行进不停。劳累加淋雨,陈毅伤口复发,身边无医无药,就打来一盆山泉水,自己挤伤口的脓血,还叫警卫员帮忙。警卫员挤一下他的全身就触电一般颤抖,脸色蜡黄,大汗淋漓,实在不忍心再用劲挤。陈毅就叫拿带子把自己的伤腿绑在树干上,自己背靠另一棵树,硬是把开刀没有取干净的一块碎骨从伤口挤了出来。

 

就这样及时赶到了北山游击区。

 

游击区正在发生极大的动摇。为了防止逃跑,夜间派两个人放双岗,一个监视一个也不能制止。后来又放三岗,以为三个人中总有一个靠得住的,还是照样跑。两人一起跑变三人一起跑。十几天时间二百多人的游击队跑得只剩下一百多人。

 

陈毅集合起游击队讲话。他说,游击战争非常艰苦,打死、病死、饿死随时都可能发生。身体弱的,跑不动的,不能坚持,可以自愿回家,发给路费。不过出去了要站稳立场,不要叛变,不要去当反革命,不要翻脸为仇。不要不辞而别,要握手告别,后会有期。出去了,待不住,愿意回来的可以再回来。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摸着自己的脸说:“你们别看我面黄肌瘦,长着满脸胡子,我是要在这个地方坚持斗争的,就是剩下我一个人还是要干,这是党给我的任务。”

 

听了陈毅讲话,一个人泪流满面地站起来说:“你能坚持,我们为什么不能!”

 

这是陈毅的警卫员宋生发。他情绪激动地向大家讲述了三天前陈毅在林子中把自己绑在树上挤脓血的情景。

 

众人深受感动,几个人同时站起来说:“我们也要坚持到底,决不动摇!”

 

给人以火星者,必怀火炬。陈毅是一团火,即使面黄肌瘦、满脸胡须、只有一盒万金油治腿伤,也仍然是一团不熄的火。红军时期不少人对政工人员持保留态度,认为这些人满嘴空话,“卖狗皮膏药”。陈毅是我军最早的政治工作者,从来不卖狗皮膏药。他的政治工作不用语言技巧,也不靠权力威逼。他用自己的生命贴近别人的生命,用自己的热血激发别人的热血。

 

对北山这些剩下来的游击骨干,他高兴地说:“真正革命的同志要坚定信心。留下一点星火,定能燃遍万里江山!”

 

说这些话时,他一定想到了1927年10月的天心圩。

 

那是南昌起义部队最困难的时候。起义军师以上党代表走得一人不剩,只留下一名团级政治指导员陈毅。部队面临马上溃散的危险。

 

按照当时大多数人的去向,可以去香港避追捕,可以去上海找中央。还可以转去苏联学习深造,以待东山再起。更何况陈毅在北京还有同学、在上海还有哥哥、在四川还有朋友,路子宽得很。

 

陈毅搞武装的决心极其坚定。八一起义那天他还在汉口,不知道南昌要发生暴动。他对好友陈梦云等人说:“清朝政府骂孙中山是土匪,现在国民党又骂我们是土匪。好,我偏要去当这个‘土匪’!”

 

他是星夜疾行、跑步追赶上起义队伍的。

 

分配他去七十三团当政治指导员,周恩来怕他嫌官太小。陈毅一句话:什么小不小,你叫我当连指导员我也干,只要拿武装我就干!

 

一个决心干到底的朱德,一个除了搞武装哪也不去的陈毅,再加上一个革命不胜利就不剃胡须的王尔琢,南昌起义余部的坚强核心在天心圩建立了起来。

 

这个“余部”若真溃散了,还有今天的人民解放军吗?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并不排除在关键时刻,领导者的决心与意志是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

 

朱德在天心圩军人大会上说:“大家知道,大革命是失败了,我们的起义军也失败了!但是我们还是要革命的。同志们,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