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第3/22页)

为了实践与宗泽见面的宿诺并与南宋朝廷配合作战,信王遣马扩南返,赵邦杰留在山寨主持日常事务。马扩临行之际,这个历史上成为疑案的“信王”(认为他真是从北行途中逃出来的信王赵榛和疑心他是托名伪称的民间之子,各执一词,迄无定论)亲笔写了两首诗相赠:

全赵收燕至太平,

朔方寸土比千金。

羯胡一扫銮舆返,

若个将军肯用心?

遣公直往面天颜,

一奏临朝莫避难。

多少焦苗待霖雨,

望公只在月旬间。

这两首诗直抒胸臆,不借文辞,迫切要求收复失地,迎回二圣,迫切希望马扩早去早回,完成任务,情乎见词,这正是一个历尽艰险、知耻图雪的青年皇子的心声,与赵构唯恐二圣归来影响他的皇座的自私心肠完全不同。这样的诗,岂是民间的梁氏之子伪造得出来的?就马扩而论,他是一点也不怀疑信王的真实性的。那天,信王亲自送马扩下山,握手流涕道:“唯天知公,公忠义,无以家属为念,勉力此行。”信王知道此时马扩的血属母亲、妻子、女儿留在真定为质,两位大嫂也分别留在真定、保州,其命运都已不可闻问。这不过是一句无可奈何的慰藉之词而已。

马扩率麾下五百人南下,巩仲达、巩元忠、鲁班、曲襄、杜林等都在随行之列。他预计入朝觐见,难免有些文字上的交道要打,特从跟随义军一起流亡上山的人众中物色了一位文学之士万俟虞和儿子万俟刚中一起随行,万俟虞就算是他的主管文字机宜。

马扩一路所经都是义军集结之处,大小山寨有二三十个。义军们头戴红巾,所执旗号,或称赤心,或称忠义,或称灭虏,都以不得接受五马山寨的领导为憾。马扩每到一处,就把麾下人马扎在山下,单骑叩关,说明信王派自己南下请兵的任务,并且结以兄弟之义,彼此誓约同效忠义。义兵头项们莫不踊跃欣从。兵间没有纸张,马扩撕裂衣襟,用一支秃笔,蘸着煤炭调成的墨水,把他们的姓名、情况、所在山寨水寨一一记下来,留为表记,并说你们已奉信王为主,彼此都是一家人了,我到朝廷,先请命封你们以官,共襄大业。马扩渡过黄河时,河边义军的头项们,亲自操舟相送。

马扩在东京与他倾慕已久的宗泽会面,宗泽热诚接待,对五马山寨这支声势浩大的义军表示敬意,对信王在北面配合南方大军,大举进攻金虏收复失地的宏伟计划抱着极大的期望。然后打发儿子宗颖陪同马扩一起到扬州觐见赵构。

马扩到达临时首都扬州,却受到冷冰冰的待遇,与他在大河南北所感受到的热气腾腾的气氛形成强烈对照,这是抗战派与投降派在朝野之间的明显反映。

马扩久在逆旅中待命,等到五六天后,才被召入行在所陛见赵构。马扩奏对:臣陷虏日,适遇太上皇帝车驾北狩,道经真定,因问内侍张恭有何臣僚在此。恭对以臣在。后恭随车驾去燕山途中逃脱,转辗至真定臣所设之酒肆中传太上皇帝口旨:令臣设法南归,见到官家时可令用兵,虏人无信,兵胜,我即归矣!

马扩在真定酒肆中接待张恭并津遣他回南方之事是他从未向人泄露过的秘密,连家人与巩元忠等也不让知道,怕的是,此话如外传会影响太上皇在北地的处境。当下他如实奏对了,赵构乍听之下,似乎十分感动,挥泪道:“朕谂闻卿忠义,果然如此。即降褒谕,卿可下殿候旨。”

马扩趁机缴上信王的诗,备奏信王在五马山寨的情况,赵构听了,不断点头。

马扩候旨时,看见汪伯彦、黄潜善二相上殿,接着隔帘听见他们与赵构有所争论,但听得赵构尖厉的声音说:“信王乃太上皇之子,朕之亲弟,岂不认得他的笔迹,何疑之有?”接着又连声说:“何疑之有?”

不久,颁下圣旨,除信王河外兵马都元帅,特授马扩拱卫大夫、利州观察使、枢密院副都承旨、都元帅府马步军都总管,节制应援军马,裨将兵应援信王,候旨。”这个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第二天,帝意忽然中变,不再召见马扩。在马扩再三要求下,枢密院才勉强派了几千名乌合之众,交给马扩调拨,却派人严密监视马扩的行动,多方掣肘。军队还没有开到大河边,又发生变卦,诏旨络绎,严令一人一马不得过河。

实际上赵构君臣并不要求收复失地,太上皇传令用兵,已拂赵构之意,信王诗中“羯胡一扫銮舆返”的话,更触动他的心境,渊圣真要回来了,将置他于何地?所以汪、黄等稍为启发一下,就使赵构恍然大悟,收回成命。赵氏宗室的信王在两河义军中具有极大的号召力,到了朝廷,倒反受到歧视,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