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第14/22页)
岳家军进展到东京附近,牛皋等在京西一带连捷。梁兴渡河联络太行山忠义与两河豪杰。义军韦寿佺、孙谋等部积极准备与岳家军会师,旗号都用“岳”字。沦陷区的人民奔走相告,甚至白天罢市,黑夜起来,披衣伺听风声。自燕以南,金朝的号令不行。兀术还想在河北“签军”(征集汉军)再战,竟无一人从者。他悲叹道:“我军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败衄!”这是岳家军发展到顶点的时候。岳飞意气风发地对部下说:“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正待指日渡河,忽然接到朝廷退兵的命令,岳飞奏称“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去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不可失”,要求继续用兵。赵构、秦桧发急,一天中连下十二道金牌,严令班师。岳飞愤慨泣下道:“十年之功,废于一旦!”不得已下令退兵,百姓遮马痛哭,声震原野。辛苦收复的土地,一时又沦陷敌手。
在金人“必杀岳飞,始可和”的指令下,内奸秦桧下毒手,先解除韩世忠、岳飞等的兵权,任为有名无实的枢密使副,接着就捕岳飞、岳云、张宪入狱。花了两个多月,一再改编伪造罪状,狱久未成。秦桧的走狗,大将张俊与御史中丞万俟卨收集伪证,大卖气力,却引起许多正义人士的公愤。绍兴十年除夕,秦桧经与妻子商量后,写了一张小纸片给狱吏,就把岳飞等三人在临安的风波亭杀死了,成为千古冤狱。
岳飞被杀,韩世忠愤怒地前往责问岳飞到底犯了什么罪,秦桧回答“莫须有”三字。韩世忠说:“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这时韩世忠已被收去兵权,只好骑驴载酒,杜门不谈天下之事。主张抗金的刘锜也被解除兵权,后来被放逐到湖南去。
岳飞死后,宋朝再次投降告成。在宋朝自动解除武装,奉表称臣,无耻地宣誓“世世子孙,谨守臣节,岁贡银绢”的前提下,金朝承认南宋在大散关至淮水一线以南的小朝廷。
千百万人民以鲜血凝成的大好抗战形势被投降派活活地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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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国历史上开始了一段虽非绝后,却是空前的黑暗统治时期。赵构、秦桧这一伙根据他们自以为得到莫大好处的既定国策,对于一切持有不同意见的人横加残酷的迫害。在那段时期中,凡是主张抗金、主张收复失地的都被视为乱臣贼子,视为洪水猛兽,如非杀害,至少也要就地圈禁起来,使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苟容自安、赞同屈膝讲和的莫不得到升擢,富贵立至。
新国策的主要制定者秦桧是这伙人的核心,他是疯狂的嗜血者,整人、害人已成为他的天性。在他当政的十多年中无时无刻不在整人害人。他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即使坐稳了首相,享尽富贵,仍不肯使自己的脑筋和双手闲下来,非把天下所有反对者的舌头都剪下来决不罢休。他作疏削稿,每至深夜,上下臼齿的磨动声甚至传到室外,明晨奏疏上去,谴责立至,必有一个人、一家人或一大批人倒霉。这些奏稿很少直接用自己的名义,多数由御史出面。宰相一般是代天立言,唯独他这个宰相,不辞辛苦,还要为下属削草。这些奏疏公开后,识得他笔路的人,一看就知道:“此乃老秦笔也!”
秦桧的私人办事密室“一德格天阁”落成之日,广州守臣送来一卷地毯,大小尺寸完全符合,丝毫不差。这个地方官可说是马屁拍到了家。但秦桧另有一种想法,他既能刺探到自己密室的尺寸也就有本事刺探到自己其他的秘密。这个危险分子果然很快就被他整掉。
陷害岳飞有功的御史中丞万俟卨被升为副宰相以酬其庸,一段时期中,二人好得无可再好。万俟卨俨然以宰相的继承人自居。忽然一夕之间形势大变。几名御史一齐上章弹劾,“窃天之功”“擅权自用”等罪名顺手一捞就是一大把,很快就把他轰下台,从此冷板凳一直坐到秦桧死后。明朝正统年间有人在杭州西湖岳坟前铸了秦桧夫妇、张俊、万俟卨四人的铁像。万俟卨地下有知,心里肯定不会服气,他一定在嘀咕道:“秦丞相相信的是汤思退、董德元,俺算得他的什么心腹亲信,让俺跪在坟前陪他受罪,岂不冤天下之大枉!”
在他执政时期,官场上形成一条规律,只要自愿充任他的鹰犬打手,为他搏击他所不喜的人,只消上几道弹章,甚至奏稿也不用自己动脑筋起草,只要在现成的底稿上署个名,搏击成功,就可坐待富贵,几年工夫副宰相到手。但到那时福星已退,灾星高照,再安分守己也没有用,就得准备卷铺盖下台。一次秦桧病假两天,由副宰相单独陛见,奏对之际,唯有盛称秦公勋业。明日去相府探病,秦桧忽问:“闻昨奏事甚久,所奏为何?”副宰相惶恐回答:“某唯颂太师勋德,旷世所无,语终而退,实无他言。”秦桧点点头道:“甚荷。”意思是很“感谢”你在官家面前替我说“好”话。那人情知不妙,刚回阁子,御史弹劾他的奏章副本已经送上让他本人过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