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2/4页)

日本女仆拿回了饮料,露辛达阿姨问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这么说,从弥加和那位血统不纯的玛拉玛姑娘之间那桩不幸的婚姻……你们知道,我总是纳闷儿,搅和到这么一场婚姻里,弥加怎么会有勇气不断地抛头露面。嗨,不管怎么说吧,我们的妮奥拉妮的确有夏威夷血统,但是我觉得这点血统肯定抵不过黑尔和惠普尔的血统。只有一点,和妮奥拉妮曾祖父结婚的那位惠普尔家族的姑娘出身的家族,我觉得不能说是像我自己所属的、完全清白的惠普尔家族,她那个家族嫁到休利特家族去了,而休利特家族呢,你们都知道,血统也不纯,但他们的大儿子娶了露西・黑尔,我自己就属于他们的后代。”

帕里山的迷雾吹进了努乌阿努山谷,瀑布发出悲悲戚戚的水声,露辛达阿姨接着分析起家族的血统。她那唠唠叨叨的评论大多对听众来说毫无意义,但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些为夏威夷的建设贡献颇多的人们的子孙后代,所以每个人的心里都想着三四个自己特别敬重的祖先。他们自己的个性就是从那些前辈身上继承而来,每当露辛达阿姨提及这些名字的时候,那位听众便马上放下手里的杜松子酒,竖起耳朵,赞许地不住点头。这些年来,露辛达阿姨注意到,有三个名字特别能引起人们的敬重:作为杰露莎・布罗姆利・黑尔的后代特别光彩,那是伟大的传教士母亲;或者是拉斐尔・霍克斯沃斯,那位彬彬有礼的儒雅船长;再就是约翰・惠普尔医生,那位出身名门望族的学者。露辛达阿姨怀着谦卑的心情说自己是其中两位的后代,在某种程度上,她很高兴自己与霍克斯沃斯船长没有血缘关系。因为,当然,他的子孙后代全都带着一部分夏威夷血统。

“并不是说我反对夏威夷人,”她对客人们信誓旦旦地说,“只不过夏威夷这里最近盛行一种‘效忠夏威夷’的英雄崇拜的风气,搞得我心烦意乱。我坐在图书馆里,一眼就能看出哪个女孩会过来问我:‘你有没有那本关于凯利・卡纳克阿的书?’我得忍着不警告她们:‘你们看那些照片的时候,得先把嘴里的口香糖吐掉。’她们把书毕恭毕敬地还回来的时候总是说:‘我的妈呀,他的祖父是位国王!’好像那有什么分别似的。我总是觉得,这是夏威夷社会生活中最荒唐的地方,他们把那可悲的、一长串的古老国王的名字都记在心里,好像念叨这些虚幻的人名有什么用似的。你们还记得艾伯纳・黑尔——就是我的曾祖父——曾经对于祖先崇拜有过这样的论述:‘我认为这种行为正如其他任何障碍一样,阻碍了夏威夷的进步,那些可怜的愚民过分专注于他们的历史,以至于没有时间思考永生。’最令我心烦的,莫过于一个夏威夷人指着某个可悲的败类,用指责的口气说:‘如果传教士不曾干涉我们的生活,他现在就应该是我们的国王。’好像我们阻止了什么体面的好事情一样。你们知道,如果传教士没有出手干预,没有终结这种荒唐事的话,现在应该是谁做夏威夷国王吗?就是那个海滩少爷凯利・卡纳克阿!你们听过他说话吗?他说话使用的词汇不超过九十个单词,其中有一半都是‘伙计’。凯利喜欢的人全都是‘伙计’,但是他称呼我为‘姐姐’。”

霍克斯沃斯咳嗽了一声,露辛达阿姨回过神来:“哦,对了,现在说到惠普尔・詹德思了。他进过普纳荷学校和耶鲁大学,正如你们都知道的,他可是战功累累,是个体面小伙子,但是不像他爸爸那样肥头大耳的,那倒也可以理解,因为休利特继承了他们那个家族的血统,他们的相貌都很平庸,如果你们允许我这样说的话,阿比盖尔,你们都知道亚伯拉罕娶了个夏威夷女人……这个,尤拉妮娅死后,他挑了一位夏威夷太太做妻子,反正也都一样了。

“我认为你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位新郎官儿惠普尔跟黑尔家有什么亲戚关系。如果你追溯回弥加的时代——他娶了那位血统不纯的姑娘玛拉玛・霍克斯沃斯——你们应该记得他有两个孩子,伊兹拉和玛丽,伊兹拉当然就是你们的曾祖父,妮奥拉妮,就是这样。”日本女仆回来给大家加一种放了盐的、烤得香气四溢的、焦黄的椰丝。“你把酒杯都满上,和子。”露辛达阿姨提醒她。

她再也没有提及玛丽・黑尔,弥加的女儿,但大家都明白玛丽和惠普尔・詹德思之间有怎样的血缘关系,从露辛达阿姨嘴里说出来的事情也许更重要:“所以你们能看出来,惠普尔来自这座群岛上最好的家族。有三个世代中,惠普尔家族的后代都是与詹德思家族通婚的,我认为他们家族的财富能够得以累积,这是部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