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3/9页)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那个老骆驼手相信……而且好像他的办法挺有效……他相信骆驼们有一肚子恨意。马福隆和那老太婆打了一架,虽然它啃了他的胳膊,但是它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攻击他,除非他让它跟自己的衣服打上一仗,这样它才满意,到了明天他就又能给它身上装货了。”

我们跟着那个小个子男人,还有他的骆驼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坐在岩石上看着骆驼在地上来回吃草,我在那地上却看不出任何可吃的东西。艾伦说:“我永远看不够这些骆驼。我觉得这种感觉来自于宾夕法尼亚州多赛特市的主日学校。一到圣诞节,我们就会在墙上找骆驼脚印。老天啊,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对纳兹鲁拉的盘问总是一拖再拖,总也问不成,于是干脆决定好好利用跟科契人相处的这一天,尽量收集点情报。于是我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给父母写信?”

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质问,于是轻松地回答道:“我怎么跟他们说?”她和蔼地看着我,明亮的阳光照亮了她那洗得干干净净的脸庞,“如果他们连纳兹鲁拉这样简单的人都理解不了,又怎么可能理解现在这个情况?”她指着马福隆、骆驼队,还有驼队旅社。

“也许我能理解。”

“你不可能理解。”她不满地回答说,刚刚那种和蔼可亲的态度荡然无存。

“纳兹鲁拉仍然强烈地爱着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他人非常好。他非常勤奋。”她回答道。

我被她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惹火了,刚要张嘴说点什么,这时我看到在商旅客栈大门旁,祖菲卡那高大的身影正在偷看我们俩,但是过了一会,我才发现他并没有偷看,因为他似乎既不嫉妒也不怀疑;他只是那么看着,仿佛很高兴艾伦能有机会与美国人聊上一聊。我想着:不知道他们独处的时候都谈些什么。我大声问道:“祖菲卡会读会写吗?”

“不会看书。数字……比你我都要擅长。”

这些话是用厌倦的神态说出来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发表任何意见,于是我说:“纳兹鲁拉似乎算得上这个国家里最能干的人之一。”

“确实如此。”她说,语气里半是肯定半是厌倦。随后她真挚而热烈地补充道:“他的妻子凯里玛更出色。”

“我见过她……穿着罩袍。”

“凯里玛!只要有可能,她绝对不会穿着罩袍。”

“当时我带着一个政府官员。”

“那就是了。”她说,又恢复了单调的语气,“凯里玛遵守这个习俗,目的是保护纳兹鲁拉,纳兹鲁拉向政府保证他允许她不穿罩袍,目的是保护凯里玛。”

这个说法总结得很精辟,但是我仍然记得纳兹鲁拉在沙漠里说的话:婚后的某天早上,艾伦穿着罩袍来吃早餐。也许我应该把嘴巴闭紧点,但是她肆意激怒我,让我难堪,于是我说:“纳兹鲁拉告诉我,你刚来阿富汗的时候也穿罩袍。”

她生气了,脸涨得通红,血液涌上了她那美丽的脸庞。“纳兹鲁拉说的真不少。”她说。

“凯里玛也说了不少。”我继续说下去,“她告诉我,你还在美国的时候就知道纳兹鲁拉已经有一位妻子了。”

她不安地笑起来。“你们美国男人为什么总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休?我当然知道他已经结婚了。米勒先生,这证明了为什么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离开宾夕法尼亚多赛特镇。”

“那我有没有可能了解一下,你为什么离开纳兹鲁拉?”

她用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望着我,目光坚定,几乎带着挑衅的神色,然后笑道:“为美国大使馆工作的人,不可能了解。”

我终于被激怒了。“如果你是男人,”我冷冷地说,“我就照着你的鼻子来上一拳。你怎么就不懂得跟父母报个平安呢?”

我这种直率的语气把她吓了一跳,她咬着自己的指关节,然后神经质地揉搓着衬衣上的刺绣。“你的问题很有道理,米勒先生,也很伤人。我的父母是善良、体面的人,我可以确定他们是出自一片好心。但是我怎么可能给他们写信?”她看着我,从我们开始谈话以来,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恻隐之情,然而也不过是一闪即逝。“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写一封这样的信?”她高兴地问道,开始背诵一封想象出来的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已经从纳兹鲁拉家里跑出来了,因为他是世界上最最乏味无聊的男人,我敢肯定,他的另一房妻子也是这么想的。他要是就这样搬进多赛特镇的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他,我亲爱的妈咪,就像你们一样,相信上帝想让人类开上豪华汽车,电力会让人类快乐起来,如果卖出的食品罐头够多,就能缓解压力。你当时怕他怕得要死,但其实大可不必。他的想法跟你们的一样,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应该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他,而不是留住我。因为他卖保险的本事比你们强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