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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春过夏至,老天爷的脸一天三变。到了棉花结桃孕绒的关键时刻,连续三年获得棉花丰收的关中腹地,突然陷入了阴雨霏霏、阴冷潮湿的困境里。泡在水中的棉枝叶枯枝烂,棉农们在心如针刺刀扎中迎来秋收时节,等待他们的果然是王坚一年前就预料到的那种局面,绝望情绪迅速在泾渭两岸蔓延开来。

棉田里,难以看到棉絮飞白的景象,此时的周莹第一次感觉到了冒险的价值。市场棉花价格在短短两个半月内上涨了三次,由最初的每担皮棉五两一钱,一下涨到九两七钱。一年前王坚建议收购进的十万多担棉花,除供应西路老客户外,七万一千担的囤积量,使周莹眨眼间获得了三十二万六千多两的盈利。与此同时,西安秦风棉花行的东家、大掌柜朱清云却面对着空荡荡的棉库跺脚说:“我们为啥要早早抛售完库存呢!”

周莹承认朱清云是经营棉花的能手,十多年了,在棉花生意上朱清云从来没失过手。上季棉落市的时间,都是赶在新棉上市前的半月内,不想一个不小心,老天爷在他的库存变空的时刻,却给他来了一个意外的打击,阴雨连绵下了六十三天,雨下得连人心都发霉了。关中平原上到处都是流淌的水,往年洪水也冲不到的地方,水也像天河决了堤般,从天上飞泻到高高的黄土堆上,坡塬上的棉花地里居然也积起了水潭潭。棉花的天敌一是虫害,二是连绵阴雨,眼下谁还有本事让铁疙瘩般的棉桃变成人见人爱的洁白棉絮呢?被周莹认为是行家里手的棉花大王朱清云,真不愿失去一年的生意呀!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去改变面临的困境,让秦风棉花行平安度过新的棉花季节,保住自己的经营渠道不被他人切断取代呢?

朱清云又一次想到了周莹,他想再碰碰运气。上一个棉花季节,周莹不是帮助我解决了因在价格决策上失误造成供货不足的困难吗?上一棉花收购季节里,周莹收进了十万多担棉花,按她的销售渠道,是绝对无法全部脱手的,如果能让她再来一次网开一面,用她库

存的积压棉花,填补一下我库房的空虚,既可解她压仓,又可缓解我缺货形成的压力,我将像上一棉季一样,分给她盈利的一半。于是,他冒雨过了渭河,进了安吴堡。

周莹见朱清云冒雨来访,已猜出他此行的目的。但她并不把谜底挑破,而是想看看他咋开口。

朱清云寒暄几句后,转弯抹角把自己的来意摆明后说:“少夫人雅人大量,一定不会让朱某高兴而来,扫兴而归吧!”

周莹不露声色地说:“秦风棉花行库存不足,供货发生困难,作为同人,理应施以援手。按照当前实际情况,周莹尚有五万余担棉花可供调节,只是近日,太原的两家老客户,临时追加了要货量,我已通知泾阳粮棉货栈在近期发货。宁夏、青海两地也派人到了乾州提前要货,如此一来,我能往外调剂的数量就有限了。”

“少夫人尚有多少可供调剂?”

“大约在三万五千担。”

“少夫人用什么价格供应山西、宁夏、青海等地?”

“都是老客户,在价格上我自然要一视同仁,按照当前行情,尽可能予以优惠了。”

“那么你准备什么价供货呢?”

“优级棉每担九两五钱,混合棉每担八两七钱。”

“少夫人,朱某有一个建议,咱们今年再来一次合作如何?”

“请告诉我,咱们咋样合作?”

“像上一棉季合作一样,由秦风棉花行代少夫人将三万担库存转手,利润分成仍按二一添作五如何?”

“朱掌柜,你认为去年的皇历今年能用上吗?”

“我不是正在和少夫人商量嘛!”

“周莹就是想同意朱掌柜的方案把库存转让,怕伙计和掌柜们也不会同意吧!”

“少夫人是主子,哪有主子说话不算数的事。”

“此一时彼一时嘛,朱掌柜看看老天爷的脸,就会明白掌柜和伙计们,为啥不会同意按上一棉季那样把盈利让人了!”

朱清云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了许多,强颜为笑中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茶,以掩盖自己的狼狈。

谈判无果,朱清云走出书房告辞,周莹笑道:“欢迎朱掌柜再来安吴堡做客。”

朱清云拱手作别:“进一次安吴堡实在不易啊!”

一个月后,朱清云二次走进安吴堡时,周莹的棉花价格已随行情上涨了一成半。面对巨额违约罚金局面的朱清云,咬了几次牙,经和周莹讨价还价后,才以每担十两二钱和九两五钱的价格将乾州、泾阳两地库中的三万多担棉花吃进,从而避免了违约被罚的损失。

周莹放长线钓大鱼的尝试获得成功后,在安吴堡里设宴酬谢各棉花行掌柜、伙计,挨个向赴宴的掌柜、伙计们敬酒说:“蹚出的新路虽然不平坦,但总比走老路要感到新鲜刺激,这次咱们捞到一条大鱼,锻炼了咱们的胆量,也取得了经验,这是大家的功劳。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水酒,表示谢意。来,一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