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目的(第2/7页)

“先生方才说过,高家有种病?”兰陵王背对孙思邈道。

孙思邈犹豫道:“这是冼夫人的猜测,我曾见过贵国天子,也曾和兰陵王相处,但未有定论。”

“原来喜欢一人,也是种病。”兰陵王自顾自地说。

斛律琴心一颤,不知兰陵王所言何意,望向了孙思邈。

孙思邈保持沉默。

“家母执意让先生带我去岭南,一方面是因为先生神通广大,一方面是否也考虑过,无论如今的齐国天子,亦或是我,那种连先生都无法明白的病,迟早会发作?”

兰陵王背负的双手绞在一起,指节都开始发白。

斛律琴心忍不住地心惊,这才想到问题的严重所在。

实际上,自文宣帝开始,高家的疯病就开始有了征兆,而高家诸子中,可说无一善终。

难道说这种厄运,真的会落在高纬和高长恭的身上?

可喜欢一个人,难道真的也是病?斛律琴心无法分辨。

孙思邈沉默许久,这才点头道:“是。”

兰陵王身躯微震,又道:“因此家母希望能和先生联手,看能否医治我的病?”

“可能。”孙思邈缓缓道。

“我若不去呢,先生就不会帮我医治?”兰陵王身躯僵硬。

孙思邈摇摇头:“只要有人让我医治,我定会出手。我学医多年,本为解救病人疾苦为第一要义。”

斛律琴心再望孙思邈时,眼中已现出自豪之意,她没信错孙思邈,她亦没看错孙思邈。

兰陵王衣袂无风自动……

孙思邈望着他扭曲的十指,缓缓又道:“可直到如今,我真的看不出你有任何毛病。”

斛律琴心一怔,兰陵王双手突紧,又缓缓地松开。

有风冷,可孙思邈眼中却有分温暖,无论谁听到他的话,都不会怀疑他的心意和判断。

斛律琴心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有出口。

良久,兰陵王才道:“先生请回,我要再想想。”

夜已深,风如刀,月光照雪,泛着霜一样的颜色。

斛律琴心出了王府后,一直沉默,直到将至将军府时,这才停下了脚步。

孙思邈也止住了脚步,微笑道:“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斛律琴心却未离去,她咬着唇,脚尖划着地面,突然问道:“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孙思邈反倒有些奇怪。

“或许我今天不该向兰陵王说起那些,有些事,他或许也是身不由己。他未见得想让蝶舞死,但命运如此。”

说到这里,斛律琴心又忍不住悸动。

真的是命运如此?还是因为一个人的控制?

孙思邈沉默片刻才道:“你说的对,很多事情,本来就是身不由己的。”

“可兰陵王绝对就是张丽华。”斛律琴心忍不住道,“你早知道这点是不是?你若不知道,怎么会送他到张家,你若不知道,也不会在他身上耗费工夫。你本来就是为兰陵王来的。”

孙思邈只是笑笑。

斛律琴心不满意孙思邈的沉默,忍不住追问,“你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张丽华的身份呢?”

孙思邈道:“我学医多年了……”

他没头没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斛律琴心想了半天,终于醒悟道:“所以一个人是男是女,你很快就能分辨?你第一眼见到张丽华的时候,就知道她有问题,或许已知道她是谁,是不是?可你为何不对我们说?”

孙思邈轻轻地叹口气:“我什么时候知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什么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谁!”

斛律琴心一怔,琢磨着孙思邈这句话,一时间感觉含意万千,许久才道:“原来你什么都明白。”

孙思邈只是笑笑,心中在想,当初冼夫人请他到岭南之前,给了他一幅兰陵王的画像。冼夫人念子情切,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打探儿子的相貌,兰陵王虽多戴面具,但冼夫人当然知道儿子的长相。

兰陵王和娘亲长得很像,因此他一眼见到冼夫人时,就明白她是兰陵王的母亲。

更何况,冼夫人当初蒙面之时,像极了张丽华,他当初一见张丽华,就有怀疑了。一切的一切,错综复杂,实在一时难以向斛律琴心解释明白。

他也觉得没有必要解释。

正如他所言,他只关心,兰陵王何时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月更明,风仍冷。

斛律琴心一泓秋水望过来:“那你肯定也明白你和兰陵王做赌,你输的机会极大……”

她关心的不但是孙思邈和兰陵王的赌注,还关心孙思邈的心思。

良久,孙思邈这才点头:“不错,我输的机会很大。”

斛律琴心突然觉得寒风都有了分温柔。

“但你为什么还要赌?”

“有时候……赌不一定要赢的。”孙思邈微笑道,“输了,或许也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你以后若能明白这点,一定能懂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