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第4/4页)

格温达的样子就像是被刺了一刀。她的眼睛闭上了一会儿,她那橄榄色的脸变得苍白。她嘴唇动着说“不”,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他已经跟你过了二十二年了,”拉尔夫说,“够长的了。”现在该轮到我了,他心想,嘴上却说道:“现在他是个男子汉了。”

因为格温达一时哑了口,伍尔夫里克发话了。“我们不同意,”他说,“我们是他的父母,我们不准许他去。”

“我没问你同意不同意,”拉尔夫轻蔑地说道,“我是你的伯爵,你是我的农奴。我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在命令你。”

内森总管插话了:“而且,萨姆已经过了二十一岁,所以该由他自己作决定,而不是他父亲。”

他们全都转向了萨姆。

拉尔夫不敢肯定会有什么结果。做一名护卫是许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无论出自哪个阶层,但他不知道萨姆是否也这样。比之在田地里累折腰,城堡中的生活奢侈气派,激动人心;但士兵也经常死得很早——或者比这还糟——缺胳膊断腿地回家,悲惨的后半生就只能在小酒馆的门外乞食了。

然而,拉尔夫一看到萨姆的脸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萨姆笑得很灿烂,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了。

格温达终于发出了声音。“别去,萨姆!”她说,“别受诱惑。别让你妈妈看到你被箭射瞎眼睛,或者被法国骑士的剑砍伤,再或者被他们的马蹄踩残废。”

伍尔夫里克也说:“别去,儿子。留在韦格利,长命百岁吧。”

萨姆脸上又现出了疑惑的神情。

拉尔夫说:“好了,小伙子。以前你一直听你妈妈的,还听这个把你养大的农民爸爸的。但现在该你自己拿主意了。你想怎么办?是在韦格利村过一辈子,和你弟弟一起种地?还是离开?”

萨姆只犹豫了一会儿。他负疚地看了一眼伍尔夫里克和格温达,然后转向拉尔夫。“我去,”他说,“我要做一名护卫,谢谢你,我的爵爷!”

“好小伙子。”拉尔夫说。

格温达放声大哭。伍尔夫里克搂住了她。他抬眼看着拉尔夫,问:“他什么时候走?”

“今天,”拉尔夫说,“午饭后他可以跟我和阿兰一起骑马回伯爵城堡。”

“别那么急。”格温达哭叫道。

但没人听她的。

拉尔夫对萨姆说:“回家去拿上你想拿的所有东西。和你妈妈一起吃顿午饭。然后回到这儿来,在马厩等我。内森会去征用一匹马,送你去伯爵城堡。”他转过身,表示和萨姆一家说完了话。“现在,我的午饭呢?”

伍尔夫里克、格温达和萨姆都出去了,戴夫却留了下来。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作物被踏平了?还是有别的什么事?“你还有什么要求?”拉尔夫问。

“爵爷,我想求您开恩。”

拉尔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胆敢不经准许就在森林里种茜草的无法无天的农民,居然乞求起来。这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一天呀。“你没法当护卫,你继承了你妈妈的身材。”拉尔夫对他说,阿兰则在一旁大笑起来。

“我想娶安妮特的女儿阿玛贝尔。”那年轻人说。

“那你妈妈可不会高兴啊。”

“我只差一岁就成年了。”

拉尔夫当然非常了解安妮特。他差点儿为了她的缘故而被绞死。他这辈子和她的纠葛一点儿也不比和格温达少。他记得她的所有家人都在瘟疫中死了。“安妮特还有一些他父亲留下的地。”

“是的,爵爷,她愿意在我娶了她女儿后把那些地转让给我。”

这样的请求通常是不会被拒绝的,不过所有领主都会为此收一笔税,叫做“过户费”。然而,领主也没有义务非要同意。领主们有权凭一时心血来潮拒绝这样的请求,从而毁掉一个农奴的一生,这是农民们最大的苦恼之一。但这也给了主子们一个行之有效的约束手段。

“不,”拉尔夫说,“我不会把那些地转给你的。”他咧嘴一笑,“你和你的新娘可以去吃茜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