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第4/6页)

像往常一样,他们从厨房的门进了屋。房子在临河的一面有一扇很气派的大门,但从来没人用过。凯瑞丝感到有些好笑地心想,即使是出色的建筑师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但她又一次决定,今天不把这样的想法说出口。

洛拉跺着脚跑上楼梯,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前屋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好,各位!”两个男孩子惊喜地喊叫起来,冲进了客厅。那是他们的母亲菲莉帕。梅尔辛和凯瑞丝热情地同她打着招呼。

凯瑞丝嫁给梅尔辛后,就和菲莉帕成了妯娌,但她们昔日的对抗多年以来仍使凯瑞丝在见到菲莉帕时感到尴尬。最终是孩子们让她们完全和解了。先是杰里继而是罗利,都上了修道院的学校,梅尔辛照顾他的侄儿便是天经地义的,于是每当菲莉帕来到王桥,造访梅尔辛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起初,凯瑞丝对菲莉帕吸引梅尔辛与她发生了性关系感到忌妒。梅尔辛从来不假称他对菲莉帕的爱只是表面的。他显然仍在关心她。但菲莉帕如今已风光不在了。她今年四十九岁,但看上去还要更老。她的头发灰白了,脸上满是失意的皱纹。她现在只是为了孩子们活着。她是她女儿、蒙茅斯伯爵夫人奥狄拉家的常客;当她不在那里时,又经常到王桥修道院来看她的儿子。她尽量只和她丈夫拉尔夫一起在伯爵城堡里住很少的时间。

“我要带孩子们去夏陵,”她解释着她来的原因,“拉尔夫想带他们出席郡法庭审案。他说这是他们的教育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说得对。”凯瑞丝说。杰里如果活得足够长,将成为伯爵,但假如他有个三长两短,罗利就将继承爵位。所以他们都需要熟悉法庭事务。

菲莉帕又补充了一句:“我本想参加大教堂的复活节礼拜的,但我的车子在路上坏了一只轮子,不得不在外面住了一宿。”

“那么,既然你已经到了,就一起吃午饭吧。”凯瑞丝说。

他们一起走进了餐厅。凯瑞丝打开了临河的窗户,一股清冷但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她不知道梅尔辛会拿洛拉怎样。他一言未发,就让她一个人在楼上生闷气,这倒让凯瑞丝感到了一丝欣慰:一个阴沉着脸的少女上了餐桌,会毁了大家的兴致的。

他们吃着韭葱炖羊肉。梅尔辛倒了些红葡萄酒,菲莉帕大口地畅饮着。她变得很爱喝葡萄酒。也许这能抚慰她的心灵。

他们正吃着,埃姆神色慌张地进来了。“厨房门口有人要见太太。”她说。

梅尔辛不耐烦地问道:“哦,是什么人?”

“他不肯说出他的名字,但他说太太认识他。”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小伙子。从衣服上看,是个农民,不是城里人。”埃姆有些势利,不喜欢乡下人。

“嗯,听起来不像是坏人。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走进来一个把兜头帽拉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大个子。他把帽子拉开后,凯瑞丝认出是格温达的长子萨姆。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凯瑞丝就认识他。她曾亲眼目睹他出生,看着他覆满黏液的小脑袋从他母亲小小的身躯中露出来。她一直看着他长大成人,变成了一个棒小伙儿。现在她能从他行走、站立和开口说话时微微一抬手的姿态,看出伍尔夫里克的影子。但她一直怀疑伍尔夫里克并非他真正的父亲——不过,尽管她和格温达很亲近,她却从来没向她提起过自己的疑虑。有些问题还是不问为好。然而,当她听说萨姆因为杀死乔诺总管而受到通缉时,这种怀疑又不可避免地回到她心头。因为萨姆天生就有些像拉尔夫。

现在他正向凯瑞丝走来。他像伍尔夫里克那样抬着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双膝跪地。“求求你,救救我。”他说。

凯瑞丝吓了一跳。“我怎么救你?”

“把我藏起来。我已经跑了好几天了。我在夜里离开了老教堂村,整个晚上都在走,自那以后差不多就没停过。刚才我想在一个小酒馆里买点儿吃的,有人认出了我,我只好又跑了。”

看着他焦急而渴望的表情,凯瑞丝心头涌起了一阵怜惜。但她还是说:“可你不能藏在这里,你因为谋杀罪正受到通缉。”

“那不是谋杀,是搏斗。乔诺先动的手。他用铁镣打我——看。”萨姆摸了摸他脸上的两个地方:耳朵和鼻子,让他们看那两处结了痂的伤口。

凯瑞丝作为医生,不可能不注意到那两处伤都是五天前的,鼻子上那处已经很好地愈合了,而耳朵上那处实际上还需要缝针。但她现在首要考虑的是:萨姆不能待在这里。“你必须接受审判。”她说。

“他们会站在乔诺一边的,他们肯定那样。我是从韦格利逃走的,因为奥特罕比工钱更高。乔诺想把我抓回去。他们会说他有权锁一名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