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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利高里很正经地向两位女士致意,说他希望没有打扰她们。这是废话——他其实对她们的清静不管不顾——但这番礼数似乎平息了菲莉帕,她请他就座。他随后说道:“国王对你不高兴了,伯爵夫人。”

菲莉帕垂下头。“我当真十分抱歉,惹得陛下不快。”

“他想奖赏他的忠仆拉尔夫爵士,赐他为夏陵伯爵。与此同时,他还为你找了一位年轻力壮的夫君,为你女儿找了一个好继父。”菲莉帕战栗了一下,但格利高里没有理睬,“他对你执拗的违抗很不解。”

菲莉帕露出了怯意,这在她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她有个兄弟或叔叔为她挺身而出,事情就会不同了,可是瘟疫夺走她全家人的性命。作为一个没有男性亲人的妇女,她没人出面在国王震怒时保护她。“他要怎么做呢?”她忧虑地问。

“他没有提到‘背叛’这个词……还没有。”

拉尔夫不敢肯定菲莉帕会不会依法被论背叛罪,但这样的威胁还是让她面色苍白了。

格利高里继续说:“他要我第一步先跟你讲道理。”

菲莉帕说:“当然,国王把婚姻视为政治问题——”

“就是政治问题,”格利高里打断她的话,“若是你这漂亮的女儿异想天开地爱上了一个厨房打杂女仆的迷人的儿子,你就会像我说你一样对她说,贵族妇女是不能嫁给她们的意中人的;你还会把她锁在她的房间里,并在她的窗外鞭打那男孩,直到他永远放弃她为止。”

菲莉帕的样子像是受到了羞辱。她不愿意由一个不过是律师的人对她指手画脚地讲她地位的职责。“我懂得一位贵族寡妇的义务,”她高傲地说,“我是位伯爵夫人,我祖母是伯爵夫人,而我姐姐在死于瘟疫之前也是伯爵夫人。然而婚姻不仅是政治,也是心的问题。我们女人将自己交给男人,他们是我们的老爷和主人,他们还有责任明智地决定我们的命运;我们请求,我们心中的感受不要被全然忽略。这样的请求通常是会被听取的。”

拉尔夫看得出,她恼火了,但依旧在克制,不过充满了蔑视。“明智”一词有一种讽刺意味。

“在正常时期,你或许是对的,但这是特别的年头,”格利高里回答说,“通常,当国王环顾周围,想找一个人做合格的伯爵时,他会看到十几个聪明、强壮、精力充沛的人,忠于他,而且迫切地尽其所能为他效忠,他可以信心十足地任命任何一个。但如今,由于这么多最优秀的男人被瘟疫击倒,而国王如同在黄昏时分才去集市的主妇——只好剩下什么要什么了。”

拉尔夫看出了论据之有力,但同时也感到受辱。然而他装作没有理会。

菲莉帕换了方法。她挥手招呼一个女仆进前,吩咐道:“给我们拿一罐上好的加斯科涅葡萄酒来,请吧。格利高里爵士要在这里用餐,所以我们要准备些应时的羊肉,加大蒜和迷迭香一起做。”

“是,夫人。”

格利高里说:“你太周到了,伯爵夫人。”

菲莉帕不会卖俏。要她假装只是要殷勤待客,而非别有用心,简直是太难了。她回过头来马上重拾话题。“格利高里爵士,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心,我的灵魂,和我的全部自己都反对嫁给拉尔夫·菲茨杰拉德爵士的前景。”

“可是为什么呢?”格利高里说,“他是和别人一样的男人啊。”

“不,他不是。”她说。

他们谈论着拉尔夫,仿佛他并不在场似的,这使他深感受辱。但菲莉帕已经不顾一切了,想说什么都口无遮拦;而他也好奇地想听一听,到底他身上的什么东西讨她如此厌恶。

她停顿下来,整理一下思绪。“若是我使用强奸犯、用刑人、杀人犯……这些字眼可能过于抽象。”

拉尔夫大惊失色。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当然,他在为国王服役时曾经动刑折磨过人,他也曾强奸过安妮特,在他当强盗时,还杀过好些个男男女女,乃至儿童……至少,他安慰自己,菲莉帕看来并没猜到,他就是那个杀害了他自己妻子蒂莉的蒙面人。

菲莉帕说了下去:“人类内心里有一种东西阻止他们做出这种行径。感受他人的痛苦,是一种能力……不,是一种必需。这是发自内心的。你,格利高里爵士,不会强奸一个妇女,因为你会感受她的悲苦和凄绝,你会和她一同难过,这会迫使你手下留情。你,出于同样的原因,也不会去折磨或谋杀他人。一个没有心肝去感受他人痛苦的人不是人,哪怕他能用两腿直立行走和开口讲英语。”她俯身问前,压低了声音,但即便如此,拉尔夫依旧听得一清二楚。“我是不会和一个动物睡在一张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