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第6/8页)

芒戈跟着就到楼上去,把默多从床上拉了起来。

默多没有乖乖地走。走下楼梯时,他一路又哭又闹,又是祷告又是诅咒。芒戈的两名助手拽着他的胳膊,半拖着把他押出了客栈。在街上他闹得更厉害了。芒戈走在前头,公会众会员随在后边。默多的一些支持者过来抗议,结果连他们自己都被押解了。在这一群人沿主街向梅尔辛的大桥行进时,少数镇民也跟在了后边。没有一个市民反对这一行动,而菲利蒙根本就没露面。连昨天鞭打过自己的人今天都二话没说,脸上全都露出了感到羞愧的样子。

人群过了大桥,群众开始散去。见到听众越来越少,默多也安静多了。他那种大义凛然变成了闷声闷气的狠毒。在双桥的远端把他释放后,他在郊区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溜了。他的一小撮门徒心怀忐忑地尾随着他。

凯瑞丝有一种感觉: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对芒戈和他的手下表示了感激,就返回女修道院了。

在医院里,乌娜让头天夜里事件的病人出院,为新的瘟疫患者腾出地方。凯瑞丝在医院里一直工作到中午,才怀着感激的心情离开,率队进入教堂做礼拜天的主祷。她觉得自己在期盼着那一两个小时的颂歌和祈祷以及烦人的布道:对她而言,总算可以静静地休息一下。

菲利蒙带领着托马斯和见习修士走进来时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他显然已经听说了驱逐默多的事。他无疑把那些自鞭赎罪者当作凯瑞丝无法过问的他个人的财源了。那个希望破灭了,他气得脸色直发青。

凯瑞丝一时弄不清他在气恼之中会做出什么举动。随后她想:随他去吧。他就是不做这个,也会做那个。无论她做什么,菲利蒙迟早总会跟她生气的。为此忧虑毫无意义。

在祈祷过程中她打了盹,睁眼时他已开始布道。讲坛似乎使他更无魅力,而且他的布道词总的来说也没得到什么呼应。然而,今天他宣称他要以私通的题目来开场,竟然抓住了听众的注意力。

他读的经文从圣保罗的第一封信到早期在科林斯的基督徒的一首韵文。他读的是拉丁文,然后又翻译出来,用毫不含糊的语调说:“现在我给你们写的是:不要与私通者交往!”

他不厌其烦地阐述着交往的含义。“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不要和他们一起喝酒,不要和他们一起生活,不要和他们交谈。”但凯瑞丝焦急地想知道,他打算接下去往哪里引。他肯定不敢从讲坛上直接攻击她吧?她的目光越过唱诗班的席位瞥向在另一端与见习修士在一起的托马斯,看到他面带忧虑的神色。

她又回过头来望着菲利蒙那张愤然发青的脸,便明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我这是指的谁呢?”他很有技巧地问,“并不是指圣徒指名道姓的那些外人。他们是要由上帝来裁决的。但是,他说了,你们就是你们周围人当中的法官。”他指着教众。“你们!”他又低头去读经文:“从你们当中把那个恶毒的人赶出去!”

教众鸦雀无声。他们都意识到,这篇布道不是通常那种一般性的鼓励人有良好举止的说辞。菲利蒙要传达一个信息。

“我们应该四下打量我们自己,”他说,“在我们镇子上——在我们的教堂里——在我们的修道院中!这里面有没有私通者呢?如果有,就应该把他们亮出来!”

凯瑞丝心想,他无疑指的是她了。而且所有比较精明的镇民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难以挺身立起和他争辩。她甚至不能走出教堂去,因为那只能突显他的论点,使最愚昧的教众都能明了,他这番指责的靶子就是她。

于是她只能克制自己听下去。菲利蒙从来没讲得这样好过。他既不迟疑又不磕绊,他条理分明,嗓音生动,成功地改变了素常那种干巴巴的单调。对他来说,仇恨成了激励的力量。

当然,没人能把她赶出修道院。即使她是个不称职的女副院长,主教也会让她干下去,就是因为教士的缺乏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全国的教堂和修道院纷纷关闭,因为没人主持祈祷或者唱圣诗。主教们忙于任命更多的教士、修士和修女,而不是裁减他们。反正,哪个主教要是想赶走凯瑞丝,镇上人会群起反对的。

尽管如此,菲利蒙的布道是破坏力极大的。如今会让镇上的头面人物更难以对凯瑞丝和梅尔辛的双宿双飞视而不见了。这种事败坏人们的声誉。比起对女人来,他们对男人性关系的不检点还能谅解。而且,她还痛苦地意识到,她的地位会招致伪君子这样的责难。

她咬紧牙关坐在那里熬完了那长篇演说——那只是将同样的信息叫得更响——和余下的祈祷。修女和修士们刚一列队出了教堂,她就来到她的药房,坐下来给亨利主教写信,要求他把菲利蒙调往另一座修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