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4/5页)

“首先,我不知道木料为什么会裂开。”

“这很重要吗?”

“当然。”

那天早上他不是很健谈。她正要问为什么,他便说道:“你父亲来了。”

凯瑞丝顺着主街望去。这两兄弟真是奇怪的一对。个子高高的安东尼十分仔细地提着他的修士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水洼,因久居室内而形成的苍白的脸上一副不悦的表情。埃德蒙尽管年长,却更显精神饱满,他长着一副红脸膛和一把凌乱的长胡须,走起路来无所顾忌,一瘸一拐地径直踩在泥水里。他正情绪激昂地说着什么,两手一齐挥舞着,夸张地打着手势。每当凯瑞丝像陌生人那样远远地看着他时,心里都会油然涌起一阵爱意。

当他们走到桥边时,争吵已趋白热化,并且毫不停顿。“看看排的这队!”埃德蒙吼道,“成百成百的人没法到集市上做买卖,全都是因为过不了桥!而你都能肯定,他们利用排队的工夫,至少一半人都能找到买主或卖主,于是他们可以就地成交,然后回家,根本不用进城了。”

“那样做是非法的。”安东尼说。

“你可以过去跟他们那么说,如果你过得了桥的话。可你根本过不去,因为桥太窄了!听着,安东尼。如果意大利人不来了,羊毛集市也就完了。你我的兴旺全都寄托在集市——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

“我们不能强迫博纳文图拉在这里做生意。”

“但我们可以把这里的集市办得比夏陵更有吸引力。我们必须宣布建设一项标志性的大工程。现在就宣布,这星期内就宣布。要让所有人都相信王桥羊毛集市绝不会完蛋。我们必须告诉他们,我们将拆掉旧桥,造一座宽一倍的新桥。”他连招呼都没打,就突然转向梅尔辛问道:“需要多长时间,小伙子?”

梅尔辛吓了一跳,但他答上了:“寻找树木是件难事。你必须找到非常长、并且已经风干的木材。接着必须把桥墩插入河床中——这也是个复杂的工程,因为需要在急流中作业。这之后就只剩下木工活儿了。可以在圣诞节前完工。”

安东尼说:“就算我们建了新桥,卡罗利家族也不见得就会改变计划的。”

“他们会的,”埃德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保证。”

“不管怎么说,我没法修桥。我没钱。”

“你没法不修桥,”埃德蒙吼道,“你会毁了你自己,也毁了这镇子。”

“这不可能。我连到哪儿去弄修教堂南廊的钱都还不知道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

“相信上帝。”

“只有那些既相信上帝又播下种子的人,才会有收获。然而你却不播种。”

安东尼被激怒了。“我知道很难让你明白,埃德蒙,但是王桥修道院不是商业机构。我们到这里是来崇拜上帝的,而不是来赚钱的。”

“如果你没饭吃,你也就没法崇拜上帝了。”

“上帝会赐给我们的。”

埃德蒙本来就长着红脸膛,因为气愤,变成了酱紫色。“你小时候,是父亲的产业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等你当了修士,是这个镇子的居民和周围乡村的农民通过缴地租,纳什一税,纳市场摊位费,纳过桥费,还有一大堆其他税款,才养活了你们。你一辈子都像是辛苦劳作的人背上的跳蚤一样活着。现在你居然敢来教训我们说上帝会赐给我们。”

“你这样说话很危险,简直是亵渎上帝。”

“别忘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安东尼。你一向好逸恶劳。”埃德蒙的声音经常大得像咆哮,这会儿却降低了下来——凯瑞丝知道,这说明他真的是怒不可遏了,“一到该掏厕所的时候,你就躺在床上装病,这样第二天就不用去上学了。你是父亲献给上帝的礼物,什么东西都用最好的,却从来不用动手去挣。你吃最有营养的饭菜,睡最暖和的房间,穿最好的衣服——我是世界上唯一穿弟弟穿过的所有旧衣服的男孩子!”

“你没少跟我说这话。”

凯瑞丝一直等待着机会想缓和一下气氛,这时便插话了。“这个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

两人都看着她,很奇怪居然有人打断他们的话。

凯瑞丝继续说道:“比如,难道不能让镇上的人建一座桥吗?”

“别胡说了,”安东尼说,“镇子属于修道院。仆人是不能给主人装饰房子的。”

“但是如果他们请求你准许,你没有理由拒绝呀。”

安东尼没有立刻反驳,这等于是鼓励凯瑞丝继续往下说,然而埃德蒙却摇了摇头。“我想我恐怕没法说服他们出钱,”他说,“当然,这符合他们的长远利益,但是到了要人们出钱的时候,他们可都不愿意去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