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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座位上勉强动动,发现左脚被一块变形的机身残片给卡住了。这倒是无所谓,因为这高度早就低得无法再跳伞了。离海面只有三百英尺,他看得见像鬣狗一样纠缠着在他右舷的鱼雷快艇,它们竭尽全力倾吐火舌,加农炮的弹片一块块地撕扯着达科塔运输机。
“王八蛋!”戈李克大喊,“蠢货王八蛋!”他凄然地又笑一笑,轻声开口,就好像波姆勒仍然在他左边坐着似的,“话说,我他妈到底应该跟谁战斗啊?”
刹那间,一阵强风吹来,浓烟七零八落,他看到脚下不到一百英尺远的海面,正在不断加速朝他撞过来。
这个时候的他表现出了身为一名优秀飞行员的素质,这是一生唯一的一次,是最要紧的一次。一切求生的本能都在为他灌注新的力量。他强忍左臂的剧痛,拉起操纵杆,减下速度,弃掉襟翼。
飞机眼看要失速,已经有首尾失去平衡的趋势。就在飞机擦过浪花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开足马力,拉起操纵杆,再次调整飞机的姿态。飞机在海面上弹跳了三次,就像一块巨大的冲浪板一样滑过水面,终于停住。一个浪头拍在着火的发动机上,发出凄厉的嘶嘶声。
戈李克坐了片刻。一切都错了,没有任何事情是照着规矩来的,但他总算对抗住一次次的危机,总算成功了。海水浸没他的脚踝。他试图站起身来,但是左脚被卡住动弹不得。他从右边的架子上取过消防斧,挥臂劈向机身的那处残片,还有卡住的脚。斧子劈断他的脚踝。可那个时候,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脚自由了,顺理成章,他站起来。他打开完好无损的舱门,跳进水里,吃力地抱住机翼,拉开救生衣的拉环。救生衣顺利地充满气。飞机逐渐沉下去,他蹬在机翼上,漂离机身。
鱼雷快艇找到他的时候,他根本懒得转身,只是静静漂着,注视着这架达科塔运输机逐渐沉入水底。
“你尽力了,宝贝儿,尽力了。”他说。
他身旁的水面上甩过来一条绳索,有人用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说:“抓住,英国佬,我们把你拽过来。你安全了。”
戈李克转身抬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德国海军上尉,还有他身旁靠着栏杆的六七个水手。
“安全了?”他用德语说,“你这蠢货王八蛋,我是你们这一边儿的。”